岸边还是黑色的礁石,沿着缓坡向上走不几步便开始有稀疏的野草矮树。如今八月将将过了一半,安阳城里还是一片青碧,山里却因寒冷而有些枯败了。
李凤宁一路沿着缓坡慢慢向上。四下里一片罕无人际,如果在夏天一片绿意葱葱的还能说是野趣,秋末就只剩下一片萧索了。李凤宁正觉一片索然无味,想要转回岸边的时候眼角突然扫见什么,她快步走上缓坡最高处后,只一眼就屏住呼吸。
缓坡从她脚下又开始往下,然后……
满谷的枫树。
密密的红叶似乎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艳丽的红色。谷外枯败的绿色在枫树的面前是多么无趣,如火如荼的颜色简直美丽得让人不忍呼吸。
李凤宁不由得漫步朝枫林走去。
立在树下时,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三种颜色。
天空的湛蓝,树干的棕黑,而恣意伸展的红色中……
有一抹雪白?
李凤宁眨了眨眼,拨开树叶朝那边走了几步。
那是……
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或许是因为枫叶太冶艳的原因,李凤宁总觉得这人的肤色苍白到了灰败的地步。
李凤宁又走了一步。她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声响,终于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回头朝她看来。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凹陷的脸颊,淡到几乎是白色的唇,这真不是一个能用健康来形容的人。
可……
他却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不是像十四那样明艳,不是像梓言那样欲望深重,甚至也没有随儿的天真单纯,这个人有着一双仿佛泉水般清澈的眼睛。与他对视着的时候,总觉得天地间的喧嚣会慢慢退走,总会想起春天、阳光,或者新芽一类的字眼。
单看着这人,或让人感叹和惋惜,单看这满谷的枫树,又会觉得过于恣意热情。他的清冷中和了枫谷的热烈,而枫谷的浓艳又温暖了他的颓败。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站在这里的人。而此刻李凤宁只恨自己没有一支丹青妙笔,可以画下这一幕值得永远留藏在心中的画面。
“公子,公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大呼小叫地朝那年轻男人身边跑。
她脆嫩里还带着点尖利的童音瞬间打破整谷的安静。那与她对视了不知多久的男人回过神来,他转开眼然后低下头。
然后看见了他手里拿的帷帽。
他下意识抬起手,似乎想要戴起帷帽的,可手举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他犹豫了好一会,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戴上帷帽似的,然后朝李凤宁看了一眼。
这是……
反正已经被她看到脸了,戴不戴帷帽也无所谓了吗?
李凤宁忍不住笑了声。
年轻男人听到李凤宁的笑声,面上一红。他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一直把帷帽举在半空中,顿时脸更红了。
“公,公子!船没,船没了!”那丫头终于跑到男人附近,声音急得发抖。李凤宁甚至可以看到她满头大汗。
船?
上岸的时候至少前后一里地之内,李凤宁都没看到过别的船。
男人显然也着急起来,跟着丫头朝河岸边小跑而去。虽然是李凤宁来的方向,却刻意走了个弧线离她远远的。
李凤宁一挑眉。
初见时惊艳,可这人一走,整座枫谷又仿佛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李凤宁估摸着那船也该修好了,便又原路折返,踱着步子向岸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