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华服的年轻女人都是一怔,其中两个气势一颓,避开了不敢继续看着李凤宁。但是穿紫色绸衫的那个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军器监?哈哈,不就是病退监么,有什么了不起。”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朝同伴那里丢去洋洋得意的眼神。她的同伴仿佛受到什么安抚和鼓励一样,重又耀武扬威起来。
病退监?
李凤宁顿时怫然。
这种诨名,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她这个军器监的领头居然还这么说,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不悦归不悦,她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件小事发脾气。正想把人赶出去就算了,可当她看向站在离她最近的那个衙役的时候,即将出口的话突然一顿。
那个衙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李凤宁再环视四周,所有围观的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她们对病退监这三个字无动于衷。
“把这几个抓起来,送去巡城兵马司。”李凤宁突然出声。
周围一片愕然。
不仅是那四个吵嚷的人,包括所有的胥吏和衙役,都用一种十分惊讶的眼神看着她。李凤宁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心声。
吵架而已,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严重吗?
“凭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倒是穿着紫衣绸衫的反应最快,几乎立时暴跳起来。
李凤宁皱眉看向衙役,“你还呆站着干什么?”
那衙役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扑过去。三个人虽然嚷嚷着“凭什么”、“你也敢”之类的话,到底双拳不敌四手,三下两下就把抓住,然后拖了出去。
有机灵的立时关上大门。合上门的刹那,整个校场一片安静。李凤宁发现,至少她的凶名保证了在她黑着脸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人敢在她的注视下偷偷溜走。
“今天是四月十三,从我上任第一天开始,已经有两个月了。”李凤宁慢慢地走在人群里,“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个问题,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我是谁。”
李凤宁脚步一顿,然后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田署丞,我是谁?”
被点到名的人显然非常困惑,她左右看看,却发现无人可以解救她的困境,在吞了一口口水之后小心翼翼地说:“您是,呃,五殿下?”
“我是先帝亲口承认的皇女,今上最疼爱的皇妹。”李凤宁再度走起来,然后换了个人问道,“张监作,你觉得陛下为什么会让我领军器监?”
张监作张了张嘴,却没法回答出来。
“去年这个时候,我见过驲落的皇子。他敢在大殿中发难,当着先帝的面指我赤月杀害驲落使节,严词狡辩只为求得更多的利益。”李凤宁也没期待她能回答出来,反而继续漫步着并大声说,“一个男人都有这种胆色,那么驲落的女人呢?”
周围一片轻哗。有人大起胆子,“大人,但是驲落臣服了那么多年……”
李凤宁冷笑一声,成功地让那个插话的人低下头去。“你们谁去过驲落?”李凤宁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逐草而居听着风雅吗?你们去试试看那种永远都不能停下来的生活。”她再度于人群中穿行,“生下一头小牛要花上十个月的时间,但是宰杀之后,肉却在几天之内就会腐烂。养大一头牛花的时间更长,但是等你去换盐的时候却发现一头牛换来的盐根本不够一家人吃多少时候,更不要提什么生病该怎么办了。”李凤宁转回那个大胆开口的人,“如果你的孩子天天对你说‘娘我饿了’如果你的孩子生病你却只能看着她苦熬,你会选择就这么看着,还是到赤月去抢一抢?”
那人低下了头。
“五十多年前赤月的胜利,军器监是毫无疑问的功臣。战胜是因为将士用命,但是让她们能够战胜,并且还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却都是军器监的功劳。”李凤宁说,“五十年过去后,驲落休养生息厉兵秣马,但是我们赤月士兵穿的铠甲和用的兵器却跟五十年前毫无变化。”李凤宁微顿,“如果赤月败在军备上,我和你们都会是赤月的罪人。”
“我由衷希望赤月与驲落不会再次开战。”李凤宁缓缓地吐气,“但是如果天不遂人愿,你们想想会不会后悔现在做的事。”
说完,她也不再去看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只是大步回去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