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宁踏进勤诲斋的时候,整间屋子一片死静。
站在御案边的太女李贤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气得不轻。与她对面而立的诚郡王李鹄一脸阴沉,目光里闪动着慑人的寒光。相较之下,楚王李麟木着脸眼神空洞。而安郡王却站在窗边,看上去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怎么都透着一股讥刺的味道。
外祖母离世的时候,整个殷府都弥漫着哀痛悲伤的气氛,她还看到过躲起来偷偷哭的仆妇小厮。相形之下,如今这间屋子里却实在找不到什么悲伤的气氛。李凤宁心里本来就五味杂陈。她一时想着李昱生前对她疼爱有加,一时又想到她为了太女牺牲自己,伤心、恼恨、怀念与失落本来就纷乱如麻,如今见这屋里几个显然不是在哀痛母亲过世,不由得心里就更复杂了。
太女面朝着门口,第一个发现李凤宁进来。她眼珠一转,见是李凤宁表情下意识就缓和了点。
而李凤宁自从明白李昱打着主意让她做太女的挡箭牌,心里就对太女也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说恨,或许太女事先根本不知道李昱有那样的想法,但如果要说毫无芥蒂地相信太女……
就李凤宁所知,太女巴不得这一天好久了。
“凤宁见过太女。”李凤宁敛目低首,“见过三位皇姐。”
曾经的皇宫对她而言才有家的感觉,而现在……
楚王像是没听到似的,安郡王看了她一眼。只诚郡王因为之前背对着她,此刻听音回身,瞧见李凤宁的刹那先是诧异,随后眼睛一眯,像是戒备似的,但是开口时语气却异常温和,“凤宁,你也来了。”
太女经过李凤宁这一打岔,表情算是缓和了一点。虽然她开口时依旧语调僵硬,“母皇的梓宫就选清思宫,那里居前朝后宫之间……”
皇帝崩逝之后总要先停灵,办过一系列丧仪之后再入皇陵。李昱自病倒后就一直在勤诲斋,本来将这里选为梓宫更为方便,可勤诲斋是李昱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即便现在御案上还叠着一堆等待圣裁的奏章,所以李贤便说了别的地方。
“素来就没有移梓的前例!”可是太女话没说完,二皇女楚王李麟就突然低吼。也不知道太女的话哪里触动她的心思,刚才还木木呆呆的转瞬间好像仇人见面一样死瞪着太女。
“难道你想把这里当做梓宫吗?”李贤也生气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太女这是着急了呢。”三皇女李鹄在旁边阴恻恻地补了句,“只怕下一句就该说勤诲斋是母皇处理朝政的重地,处理她之外咱们姐妹几个都不能来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眼珠子就瞟向御案上一个青玉的托盘。
李凤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心里又是一闷。
那玉托盘现在自然是空的。之前,凡李昱在勤诲斋的时候,玉玺都是放在那里的。
“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任谁都不会心情很好,“老三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遮遮掩掩的什么意思!”李贤已经被气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姐妹几个,谁不想办好母皇的大事。”默不作声了一会的安郡王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太女如今还没有登基,倒是先拿起架子来了。”
诚郡王紧跟着说:“以为我不敢吗?当初不就是太女你把母皇气病了!如今仗着自己年长几分,在这里指手画脚。四妹说得对,你当你是谁?”
真是一团乱。
李凤宁看着这四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女人,眼神不由得看向通往内室的那道门。
陛下如果还在的话,听见她们这么吵闹会有什么感觉?
一个月前,当她查出凉州邺城的事与太女有关,于是进来求陛下“不要生气”的时候,李凤宁清清楚楚地记得李昱当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