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说过,她是在城门口把萧令仪的行李撞进护城河。这萧令仪说话时,又的确带着点南边的口音,显见不是京师人了。只是她竟不知道,她的流连青楼的“好名声”居然已经传扬到安阳外头去了?
“萧姑娘与萧尚书有亲?”李凤宁一眨眼,转而问道。
不是李凤宁妄自菲薄,实在是因为她亲娘常年在燕州,而她自己虽然时常在陛下和太女身边打转,到底人还没有入仕。外头人再有心,一是不会打听她,二却是想打听也没处打听去。除非这个萧令仪认识住在安阳的人才有可能。而安阳的世家大族里,正好有家姓萧的。
“大小姐果然聪敏。”
这就是承认了。
不过……
萧明堂不是工部尚书吗?
李凤宁眨了眨眼。
这个萧令仪,如果与萧明堂关系远了,显然不会听到关于她这种无关痛痒的事。而说她们关系近,她行李都掉光了也不见她去投靠萧府。无论怎么想,似乎内情都挺复杂。不过在那之前,这个萧令仪不想帮孟溪却是一定的了。
“萧姑娘,也觉得孟姐姐的想法不好吗?”于是,李凤宁只能这么问了。
“也?”萧令仪眼珠一转,“这么说,大小姐已经打起退堂鼓了?”
“事情太难办。”李凤宁轻叹一声,“水车两个字说说简单,一路走下来就够烦的。”素日跟着太女学习的结果,让她几乎想也不用想,“造这么大的水车必然要测算水量、用料一类,所以邺城必得向凉州郡衙求允。如果凉州司士能做还好些,不能做的话更麻烦。先上折到尚书都省,等着公文下派到工部,然后户部和吏部也要跟着动。”
萧令仪目光闪动,好一会才说:“大小姐好清楚。”
“这还只是一面。”李凤宁越想越觉得头疼,“看那日沙盘,也知道邺城的粮食素来收成不会好了。如果没有其他进项,只怕税利方面就很勉强。造水车不仅费钱还费人费力,这一笔哪里找补也是件麻烦事。”李凤宁一顿,然后有点不甘不愿地补了句,“还有当地民生也要考虑。”
“区区一架水车而已,”萧令仪说,“到了大小姐嘴里,简直比上青天还难。”
“我如果有个一官半职,倒还好说。”李凤宁叹口气。
她但凡有个官职,与凉州太守与工部尚书即便不在同一处,也是同朝为官。顶多欠下人情罢了,人家不见得能无视她的请托。但坏就坏在她如今连冠礼都没行过。人家好歹朝廷大员,听一个毛丫头手乱指,叫人家把脸朝哪里搁?
她入了仕,人家肯定要与她就是交好。她没入,人家绝不会来巴结。
只是如此而已。
“只可惜大小姐如今白身一个。”萧令仪显然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既然如此,大小姐还有什么好烦的?”
“我对孟姐姐垂涎三尺,”李凤宁叹口气,半真半假地说,“实在是舍不得放手。”
“垂涎……”萧令仪眉头轻蹙,随即放开,她看一眼李凤宁,“凭大小姐的手段,哄那个呆子还不容易?”她微微压低了声音,于是那凉滑如丝里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
……“手段”?
李凤宁略一怔,随后露齿笑道:“市惠只能奏一时之效。凤宁向来贪心,不得个一辈子的保证,至少也要有个二三十年。”她才说完,门上传来两声轻叩,却是酒楼小二端着菜进来了。李凤宁转头过去,对着小二说道:“再不来,我可要去问问你们掌柜是不是存心晾着我了。”
因为她转过头去,所以没看见萧令仪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但李凤宁说完话后,再转过来时,她又是一脸淡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