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考得肝肠寸断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一夜雪是不是在说他自己?
一夜雪曾经有过一段神秘的恋情,这件事血影门里很多人都知道,但那个神秘的恋人是谁却没人知道。难道那个让他“一夜青丝尽飞雪”的人其实是个男人?
陆小果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再次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有暗器朝他飞来,他一偏头躲过,却是粒小石子,玉面狐目光玩味的站在树下,“想什么呢?表情这么诡异?”
陆小果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玉面狐撇了撇嘴,“他们要商量机密大事,把我轰出来了。”
陆小果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会儿回去也不太合适,显得玉面狐更加孤立。
玉面狐嗤笑一声,悠悠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陆小果下意识问道:“什么?”
玉面狐望向远处初升的朝阳,“你太没有原则。世间之事,有失必有得。什么都不肯放手的结果必定是什么都得不到。”
陆小果沉默片刻道:“话虽如此,但有些事情不拼上一拼,又怎知结果如何?即便惨败而归,但总算无愧于心。”
玉面狐紧紧盯着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陆小果点头,“哪怕粉身碎骨。”
玉面狐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为兄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事不必太较真儿,无愧于心这种话都是骗骗三岁孩子的。江湖险恶,凡事多为自己考虑,才能活得长久。”
陆小果反问道:“难道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
玉面狐微微有所动容,却很快恢复那副懒散的笑容,“别想那么多,为兄现在饿了,你的暗器不错,陪我猎两只兔子去。”
陆小果昨晚也没吃饱,这会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玉面狐的提议正合他意。然而等他们回到破庙时,庙里已经空无一人。
干草褥篝火堆全都清除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有人曾经来过的痕迹。陆小果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连耗子洞都没有放过,但仍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
程留香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为了这个人,他毅然决然选择与朱拓为敌,然而到头来自己仍然避免不了被抛弃的悲惨命运。
陆小果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与失落。
他的眼神无意识扫过玉面狐,玉面狐立刻摆手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是不是朱拓做的我一点都不知道,不然我还会跟你回来吗?”
陆小果突然道:“你为何会背叛魏无涯?”
玉面狐一怔,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陆小果继续道:“你会离开魏无涯,非是不愿与他同流合污,而是你明白魏无涯终究不能成事而改投朱拓,你所做的一切决定均是因利而为,为利而动,所以你不会相信任何人,同样也没有人愿意轻易相信你,包括朱拓。”
玉面狐静静听着,神色并无一丝不悦,愤怒或悲伤,连嘴角那丝淡淡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变化,“那你相信我吗?”
陆小果沉默许久,道:“我不知道。”
玉面狐像是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说完转身走出破庙。
陪伴陆小果的只有萧瑟的冷风与供台上沉默的泥像。
陆小果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玉面狐说出那样一番话。那只是不想让对方看出他的慌张与无措而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
难怪娇十八说他不适合做杀手。
想到娇十八,陆小果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抬头,房梁上蛛网横挂,灰尘堆积,残破而寥落。
陆小果脚尖一点墙壁,燕子般翻上房梁,满是灰尘的梁柱上有人用手指写下几个字:九六七三。
他内心一阵狂喜,程留香并没有抛弃他!
只要从正常思维角度想一想,就明白程留香不可能会这么做。陆小果之所以会有这种自怜自艾的情绪也无非是朱拓之事对他的打击太大,当然他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青河镇,游击将军府衙所在地。
陆小果坐在茶馆里,头上戴了顶翘脚花额幞头,帽檐压得极低。
朱拓放过他,不代表萧白羽等人愿意放过他,所以这个时候会青河镇还是很危险的。不过话说回来,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贫道专长勘察凶吉阴宅风水看相测字批流年,今日与施主有缘,愿给施主测上一挂,不灵不要钱。”
一个手拿卦幡,留着八字胡的道人坐到他对面,一句熟悉的开场白让陆小果不由得回想起初见朱拓的那天。
一位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静静注视着自己,专注的目光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和他二人。
陆小果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
9673见他表情不对,手指比划了几下,仿佛在掐算。
“哎呀这位施主,你身带凶兆怕是要有血光之灾,贫道道场就在附近,不如到舍下详谈如何?”
陆小果点了点头,跟随9673走出茶馆。两人七拐八拐,9673还真带他进了一间小小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