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燕在周末空荡无人的办公室里读了这状态,在下面麻密点赞的人头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何绍礼的头像。随后, 她意识到自己除了手机和邮箱,没有其他何绍礼的联系方式, 连最普通的qq都不曾加过。
她不由怔了怔。
如今仿佛有点切身体会到, 自己曾经以莫名姿态追何绍礼时, 他那股天然产生的抗拒感,至少是茫然感。风水轮流转,这次换成她去斟酌地研究何绍礼的所有举动。
何绍礼的渴望很强, 而且无处不在。
有的时候,他没有靠近她,也没有看她,存在感依旧像无声关在房间的深灰色獠牙大象。何绍礼的长相带些少年贵气,却不会让人觉得是一个过于沉溺掠夺的角色, 但他的身材和行为截然相反。放松时的神情早没有了最初的斯文, 隐隐带有点二世祖的感觉。至少每晚劲意压在她房间里不走的年轻男人,不应该是这一种有看起来无辜平和眼神的禽兽。
江子燕躲在寂静的公司里, 像曾经坐在窃窃私语的圆穹顶教堂里,旁若无人地想着心事。
连续几日, 她不得不申请在家工作,身上带有无限日好的痕迹,眉眼也无形中多了娆长风情。但偶尔一笑,又潦草收回去,和她此刻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的思考神情,总体感觉依旧是未打折扣的沁冷,就像来自某一个很远,总是下雪的高纬度欧洲小国。
也怪不得何绍礼对她至今仍有忌惮,他再主动,把她安抚得再周到,到了江子燕觉得合适的时候,她总是要把主动权狠狠地夺回来。或许是无法消磨的童年阴影,或许是她也具有不费吹灰之力伤人心的能力罢了。
江子燕发呆没一会,就心境平和地进入工作状态,微微侧着头,除了耳轮温红,看不出痕迹。
聊天工具是自动登录的,未屏蔽的公司大群里,突然有同事发言:“求助!!!今天有哪位同事在公司吗?能帮我收一批led灯管和建筑材料吗?我这里堵车,估计赶不过去了!大恩大德!感谢感谢~”
因为想宣传业务和更好的为初创企业服务,公司通过交通局和建设局等各行政相关部门的繁复审批,拿到一块大型户外led显示屏的批准置办文件。不过那都是别的部门忙的事,也不归江子燕管,只是曾听组里津津乐道的八卦了句。
江子燕不置可否地关了弹出窗口,但等她手指轻轻敲击着鼠标,把桌面废纸篓里的稿件清空,再进入trello里把下周要选的选题拖给兼职翻译作者后,那位可怜的同事已经在死寂的公司大群里连续三分钟的刷屏和哀嚎,依旧没人回应。
她还是敲了句:“我现在在公司。我是编辑部外电-江子燕,你可以让他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等我签收后,会发验货单给你。”
就在打完这长长的一行字发过去后,有另一个人比她仅仅晚了1秒才回复。
“我在公司。”
很简单的四个字而已,不简单的,是这是傅政本人留的。
那位同事立刻忽视江子燕,留了两行的鲜花啤酒爱心表情给对方,用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的讨好说:“谢谢jack,最迟这周五,屏幕就可以投入使用。”然后才公式化地回复江子燕,“我让他打电话给你,谢谢!”
江子燕终于蹙眉抬起头,又碰上老板了吗?
她内心并不心虚,员工在周末来公司自愿加班,总归不是错事吧。何智尧此刻还在游泳班里挣扎,她也没有放肆地违反公司禁令吃火锅,但整个格子间除了自己,安安静静的像乐高玩具盒子,确实没有其余人。傅政如果也在公司,他现在在哪里呢?大概是在楼下的办公区里坐着?
思绪转了圈,江子燕只是静静地待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她忙着自己的工作,没多走也没多看。
半个小时过后,果然接了一堆灯管和户外的材料之类的大盒子。她其实也并没有帮什么忙,无非把公司门打开,让几个工人把原材料负了上来,然后象征性地验货,拍了照发给那位同事。
傅政也许在群里也看了她的回复,知道有人处理这事后便沉寂,他本人同样没有现身。
时间很快就又到了她该去接何智尧的点。江子燕今天为儿子带的食物是两个很小的香菇蔬菜肉包,她打算拿微波炉里加热一下,至少这能让何智尧因为太烫而吃得慢点。
但所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她尴尬地顿住脚步,因为发现傅政本人就坐在员工厨房里看电脑。
他正坐在高脚凳上,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吃空了的泡面碗,泡面调料包余味未散,还拆了包绿色包装的薯片和一瓶零度可乐。这几种典型垃圾食品,是程序员和单身程序员的生存食料,没想到傅政看起来外表儒雅精明,身为老板,也在津津有味的吃这个。是因为……单身汉的原因吗?
傅政这时也察觉有人,抬起头。“哦,你也在公司。”他的态度比她自然多了,然后看到了她手上的饭盒,“你没吃饭?”
江子燕虽然很谨慎,但到底从不是微小的性子,她无奈回答:“我想用微波炉热下饭盒。”
傅政“嗯”了声:“你自便吧。”
她欣赏他的态度,傅政没有掩饰性地收起桌面那狼藉的泡面包装,也没有像部门过于热心的同事那样,吃任何零食都要分发一圈。傅政就只是继续忙自己的事,但口头和她寒暄几句。
“你收到货了?”他问。
江子燕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说:“对,刚刚去楼下,让工人把那些箱子放到电梯旁的储物室里。”
傅政微微点头:“你办事总是很仔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