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对墨流时,她还是不敢轻易刺激到他。
“我不要喝。”比如此时,顾盼只是别开头去,避开了墨流递到嘴边的汤匙,“拿开!”
墨流见她这般抗拒也不生气,反而耐心哄道,“月儿,别任性了,你需要吃药。”
你特么的才需要吃药!
顾盼转过头,红着眼眶瞪着面前满脸无奈的神医,又看了看他手上捧着的一碗鲜血——那是真正的血液,这么近的距离下,顾盼能清晰嗅到扑鼻的血腥味,气道:“这次又是谁的血?”
这已经不是墨流第一次逼迫顾盼喝下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他热衷于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在那些被囚禁在天牢中的人身上做实验,但至今为止,他还是没有能炼制出毒人。不过墨流毫不气馁,变本加厉地折磨那些人,除了吃饭的时候他定会来陪伴顾盼,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沉迷实验。
最开始的几次,在顾盼的强烈要求下,墨流并没有监视着她把那些东西喝下,于是顾盼果断将这些血给处理掉了。
后来不知他是怎么发现顾盼把“药”给倒掉的,再不肯妥协,非得亲眼见着她喝下,顾盼不肯喝,他就亲自动手来喂。
面对顾盼浑身竖起尖刺的模样,墨流半点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垂着眼搅拌碗里的血液,似是不经意地提起:“月儿,这里面的血可是取自你的熟人呢。”
顾盼睫毛一颤,安静下来。
墨流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梳理好方才因挣扎而弄乱的头发:“你曾经的好姐姐,阮珺玥。”
说起“好姐姐”这三个字,墨流难以自制地流露出嘲讽之意。
顾盼心里也是苦。
自从男女主他们被关去了天牢,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墨流都不肯松口让她去看看,不过仇恨值倒是一直都在稳定上涨。
她问了七号,发现原来是因为墨流特意把阮珺玥和楚穆远关在了同一个牢房里,阮珺玥整天指责楚穆远不顾她的死活,一开始楚穆远还有耐心解释两句,但时间久了也不耐烦起来。
明明两个人都自身难保,阮珺玥还在不识趣地揭自己伤疤,楚穆远还能对她产生怜惜之情才怪。
“原来是阮姑娘。”顾盼似乎不为所动,冷淡地点点头,以示听见了。
墨流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表情,见她一如既往地冷淡,有些失望:“月儿,阮珺玥以往那般对你,你就不生气?”
他环过顾盼的双肩,微一使力,便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讨好般说:“我在她身上实验了几次,她已经快要不行了,我把她交给你处置,可好?”
墨流一点也不在乎阮珺玥会怎样,不过如果拿她当礼物,能够讨顾盼开心,他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反正阮珺玥也只剩一口气了。
顾盼沉默半晌,道:“我想见她。”
墨流一口应下:“好。”他梳着顾盼柔顺的乌发,轻声道,“牢狱里肮脏不堪,你不适合进去,我把她押过来见你。”
顾盼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三殿下,我要他们一起来。”
墨流无所不应:“好。”
……
墨流说到做到,人很快就给顾盼带来了。
见到阮珺玥时,顾盼差点就认不出这个人是她了。
她瘦得只剩皮包骨,蓬头垢面,看见墨流只剩下颤抖的份,显然对他畏惧极深。
而楚穆远比她稍微好看一点,可能是还没轮到他去当试验品的缘故,这位三殿下勉强维持了一丢属于天之骄子的傲气。
不过没什么用,侍卫将他们押进来之后,在墨流的示意下,强行将这两人踹倒在地,使得他们俩只能跪在顾盼面前。
“月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墨流正眼也不分给他们一个,径自走到顾盼身边,弯腰替她整理了一下斗篷。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阮珺玥终于有反应了。
她呆滞的眼珠僵硬地转动,视线往上移动,看向了顾盼。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还是那样美丽动人,她穿着名贵的狐裘斗篷,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她的脸色不再是苍白如纸,反倒多了一丝嫣红。
看上去更加有活气,那份绝色的美貌更能震撼人心。
阮珺玥恍惚地低头望了望自己,发现她跟这个少女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以前她还把人家当做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物品,转眼间,她就反被人踩进了泥泞里。
这种巨大的落差,再加上连日来身心遭受的折磨,令阮珺玥在见到顾盼的第一眼,就失控了。
“侍月!你这个贱—人!你看着我这副样子很得意是吧!”阮珺玥声音尖利,恶毒的言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你不过是傍上了这个男人,否则早就死了!你——”
墨流冷下脸,声音蕴满寒意:“拔了她的舌头!”
顾盼却主动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道:“等等!”
本来上前拉住阮珺玥的侍卫顿时停下动作。
他们心里如明镜似的,虽然明面上听从墨流,但谁都知道,那个漂亮而柔弱的少女才是真正能决定一切的人。
墨流果然依着她:“先把人放开吧。”
侍卫们沉默地松手,退到了一旁。
顾盼站起身来,走到阮珺玥面前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姐姐……看在我真心实意喊过你姐姐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侍卫腰间佩戴的短剑上,走过去取下来,然后在墨流半寸不离的监视下,重新回到阮珺玥身前,将短剑递了过去。
“第一个选择,你用这把剑自杀。”
顾盼很了解阮珺玥的想法,此话一出,果然看见她飞快摇头。
于是顾盼勾了勾唇,继续说:“第二个选择——”
她将剑尖调转,对准了阮珺玥旁边的三皇子楚穆远:“你用这把剑,将他的手筋脚筋挑断,我就放你出宫。”
顾盼笑得很柔和:“不会也不要紧,这里那么多侍卫,你大可以挑一个人来教你。”
“侍月!”楚穆远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厉声喊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这时还不忘挑拨我与玥儿,好狠毒的心思!”
顾盼笑了。
比起原身所遭受的一切,她做得并不算多。
顾盼对他的谩骂不以为意,只笑:“那便让你的玥儿自行抉择吧。”
她随手一扔,将短剑掷到阮珺玥面前。
楚穆远暗道绝不能堕了气势,只扯起嘴角,冷笑:“玥儿不像你这般恶毒,她可不会——”
楚穆远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阮珺玥颤抖着双手,拾起了那把剑。
“你、你说话算话……”阮珺玥咽了口唾沫,她全身颤抖,握剑的手却越攥越紧,“你说会放我走……”
楚穆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玥儿,你!”
“楚穆远,是你先背弃我的!”阮珺玥红着眼,猛地用剑尖对着他,大声吼道,“当日两军阵前,你也不曾选择我!”
“我没错……我没错……”她流着泪,狼狈不堪,“我就想活下去!”
顾盼安静地看着她发疯,过了半晌,转头看向墨流,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是顾盼第一次主动向他发出邀约,墨流心情极好,立刻应承下来。
他带着顾盼走出门外,把一众侍卫都留在里面看守,大门合上没多久,他们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惨叫。
【宿主,九十五分了!咱们可以离开了!】七号兴奋地报喜【这个世界越来越诡异了,我不想待下去了。】“不行。”顾盼却驳斥道,“再等等……我要见重黎一面。”
她顿了顿:“就……一面。”
重黎消失已经有段时日了,自从宫变那天,他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顾盼也想去密道那里看看,但到处都是墨流控制的眼线,她也不敢随便乱跑,以致于暴露出重黎的藏身处。
以现在拿到的分数,她随时都可以选择脱离世界,但不知为何,顾盼却有些犹豫起来。
重黎那个孩子……太单纯了。
她总觉得,临走前如果不跟他见一面,绝对会留下遗憾的。
而且在重黎身上,她隐隐找到了一丝最初的记忆……就凭这一点,顾盼都不能甩手离去。
她没办法去找重黎,那就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了。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一月之后,等到了墨流强行给她披上嫁衣的那天。
顾盼穿着华美的大红嫁衣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身后的宫婢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着发,面色冷淡。
红烛映照下,铜镜中显出一张倾城绝美的脸庞,只是镜中美人无甚表情,显得过于冷清,与满室的喜庆气氛格格不入。
顾盼看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自己,微微皱了皱眉。
她知道墨流的心思,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强行按着自己举行婚礼。
这具身体的十六生辰就要到了,然而毒人的炼制依然毫无进展……难怪他沉不住气了。
“夫人,您真漂亮。”那婢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大人看见您,定会很高兴的。”
顾盼不以为意。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称呼为夫人了,墨流真是好样的。
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都装扮上,侍女正要扶顾盼起来,却猛地僵住,然后下一秒就摔在地上。
顾盼从铜镜中,望见了身后清秀俊逸的少年,弯起唇,真心笑道:“你可算来了,再迟一点,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重黎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看上去风尘仆仆,他站在顾盼身后,深深地凝望了她半晌,忽然大步走上前来,从后面揽住了她,闷声道:“你是我的新娘,不许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