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楚穆云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了,他看了看满脸莫名其妙的墨流,难得生出了点促狭之心,要知道想看这个清冷出尘的神医吃瘪可是难于上青天的事,于是他故意没点破,反而移开话题,“墨流,她身体如何?”
转回正事,楚穆云语气也严肃起来:“你要清楚,侍月是唯一的希望,她不可出一点差池。”顿了顿,他叹息,“玥儿的生死,全系在她身上了。”
墨流把着脉,过了半晌才回复:“暂时无碍。”
没等楚穆云松了口气,他又补充:“只是暂时,药人的制作越到后期越不稳定,你还差六味药草便可功成,是以我并不能对你许下万全的保证。”
楚穆云眉头紧锁,他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又望了眼全然不知他们在什么哑谜的顾盼——少女正歪着头,见他朝自己看来,便抿着唇,下意识露出笑颜,如同刚刚诞生的幼童,带着全然的善意来观察这个世界,压根不知她的命运就系在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楚穆云几乎是狼狈地闪避开那毫无疑心的纯真目光,眼睛盯着房里的一角,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那就劳烦你在庄上待一段时间了。”
他道:“……等侍月的情况稳定些许……再另行打算吧。”
……
就因为楚穆云的一句话,神医墨流足足在含芳山庄住了近三个月。
不过,虽然住在同一处地方,顾盼也并不是能经常见到他的。大多数时候,墨流都待在自己的厢房中,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唯有晨间会来到她的住所为她诊脉。
顾盼亦尝试过自己去找他,但每次一接近墨流所住的院子,就会有戴着狰狞面具的黑衣暗卫无声无息地拦在面前,不允许她继续前行。
试了几次,顾盼猜想他大约是奉了楚穆云的命令,在暗自琢磨要怎么折腾这具身体,于是便只能无奈地放弃了。
越接近剧情里阮珺玥的十六岁生辰,顾盼心里的焦躁便多。这三个月中,有了神医的看护,她又顺利地换了三次血,还剩下三回……她这个药人,就彻底被炼成了。
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可是焦急也没用,她现在被楚穆云困在山庄里,到处都潜伏着被派来监视她的暗卫,她就是有心想出去,成功逃走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还会让楚穆云对她生出警惕。
所以,顾盼只能按兵不动,每日安安静静的,墨流让做什么都乖巧听话,耐下心来等待转机。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她这股倒霉劲,顾盼等待的机会在一个和煦的清晨出现了。
这天,墨流照例在早膳后来到她的厢房中,但他这回并不是来诊脉的,一踏进房门,就对坐着绣花的顾盼说道:“收拾一下,今日带你外出。”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身风尘、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七皇子殿下。楚穆云后脚也跟着走进房里,放柔了声音对楞在椅子上的顾盼哄道:“侍月,快起来,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看看么?”
顾盼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捧着绣了一半的桃花图案,腿上还摆放着一本摊开来的书——这本书显然被人翻阅多次,页面边缘十分破旧,而其上所印的皆是清一色的绣花样式。
原身大字不识,唯有这种画本她才看得懂,所以绣花几乎是她唯一的娱乐活动。
然而顾盼现在顾不得装样子了,她微微睁大了点眸子,难以抑制话语里的激动:“我可以……出去?”
虽然很惊喜楚穆云竟然舍得放她出去,但顾盼还是保留着警惕:“去哪儿?”
“见一个人。”楚穆云仿佛是不经意似的,与身边的墨流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复又对着顾盼展开温柔的笑意,“她为人和善,你会喜欢的。”
顾盼将楚穆云的举动半点不落地看在眼里,心中一沉。
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还愿意把人放出去,这不是明摆了有鬼么?
但是这罕见的外出机会,顾盼又不可能放过,所以表面毫无异样,继续扮演着单纯好骗的小姑娘:“真的?那人是谁啊?”
原本以为楚穆云口风很紧,决计是不会对她透露半点的,哪知顾盼这次预料错了,他半点停顿也没有,很自然地回答道:“当然是侍月的亲人了。”
顾盼:“……”哈?没搞错吧?原身不是他从街边随手捡来的流浪儿吗,哪里来的亲人?
她被这个消息震懵了,脸上现出些许呆滞,但看在楚穆云眼里,就是因为乍听见喜讯而激动过度。
于是楚穆云自认为体贴地停了停,等人缓过劲来,才继续诱哄:“侍月,你在这里住了十年,难道都不想家么?好不容易找着家人,你可愿意一见?”
顾盼还能说什么呢:“……愿意。”
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打探这所谓的亲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可是主人,我都不知那人是谁,要是她并不欢迎侍月,那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楚穆云走上前来,亲手将顾盼扶起,替她整理好鬓边散乱的碎发,温柔道,“玥儿最是善良,怎会不欢迎你呢。”
顾盼呆了:“主人,您说的是谁……”
楚穆云接过清瑶递来的狐裘斗篷,展开来替她披上,随意道:“你久居庄中,不知道也属正常,那是左相府的小姐,名满京城的才女阮珺玥。”
他笑着抚了抚顾盼的发顶:“亦是你以后需得称呼一声‘姐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