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沈止不动声色地看着卫适之,心中颇感复杂。卫适之是直性子,为人其实并不蠢,甚至很聪明。
只是他知道得太多了。
卫适之道:“以前你曾因为我妹妹被抓过,你刚被抓,含宁公主便来寻了我爹。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你应该也觉得奇怪,抓了你几日为何不审,我想应该是含宁公主同我爹说了什么。”
沈止眯了眯眼,模糊有点记忆,点点头。
他虽然也奇怪为何抓了他却不审,却没多想,原来是姜珩。这样说来……姜珩并非是拿到卫婉清的香囊后才去找卫指挥使的。
沈止实在好奇,姜珩同卫指挥使到底有什么协议。只是姜珩不说,他就不问,刨根究底并非好事,他不是喜欢事事都要知道得清楚明了的人。
“后来又有人来,我去偷听,听到的是男子的声音,便一直没有怀疑什么。那次我也同你说过。”卫适之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含宁公主入狱时,我爹的态度也很奇怪……允你随意出入,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是我爹默许了。”
外头安静一片,隐约还能听到大殿内的丝竹之声。沈止被一阵凉风吹得微微发了个寒颤,明明知道附近无人,还是忍不住巡视了一周,才又看向卫适之。
卫适之道:“含宁公主和亲前,那个人又来寻过我爹,我爹并未刻意避开我,不过我没听到什么,只在那人离开时瞥见个背影。昭王回来后也见过我爹,我发现他的声音有点熟悉。”
沈止心里最后一点点侥幸消失无踪,不再装傻充愣,眼神带着警告:“卫佥事,该停了。”
他两次警告已经很能说明点什么了。
卫适之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止,指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沈止冲他拱了拱手,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把拉住。卫适之咬牙切齿,像是愤怒极了:“沈静鹤,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含宁公主就是昭王?!”
听他还是毫无遮掩地说出来了,沈止挥开他的手,转身盯着他,开始考虑该怎么办。
卫适之知道得太多了。
沈止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卫适之只觉得瞬间血液倒流,有一团火在胸腔越烧越烈,烧得他眼睛发红,想狠狠教训一顿面前这看起来温柔顺从实则没心没肺的人。
在没有发觉沈止同姜珩的关系前,他一直以为沈止喜欢着含宁公主,在“含宁公主”意外亡故后,他一直都担忧着沈止的状况,那时尚未明白自己心意,又觉得别扭,只能闷在心里,设想过许多让沈止“振作起来”的方法。
没料到……人家本就知道,什么都知道,就他被蒙在鼓里,一点点找明真相,还沾沾自喜。
多可笑。
卫适之越想越怒,狠狠一拳砸在沈止身后的柱子上,“嘭”的一声响,听得沈止都觉得自己手骨疼。他本来不觉得如何,看卫适之这模样,却又感到心里有点虚,犹疑着回头看了看,就看到卫适之手上似乎流血了。
沈止蹙眉:“卫适之,你……”
卫适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声音沉沉的:“沈静鹤,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地绕着你团团转?很可笑?”
沈止静了静,淡声道:“有的事不能说,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如何,你也知道。若你非要如此想,那我也无能为力。”
卫适之还要说话,刚才他一拳砸出来的动静太大,引来了附近的宫人,立刻闭嘴。
那宫人见两人似乎对峙着,也听说沈侍郎同卫佥事关系不好,怕脾气大的卫适之几拳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止给打没了,连忙上来劝着分开两人。
沈止见卫适之皱着眉,猜到他想做什么,不给他支开这宫人的机会,指了指他受伤的手,道:“卫大人受了伤,劳烦带他快去包扎一下。”
话毕温和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当着其他人的面,卫适之不敢随意拉沈止,只能咬牙看他进了大殿,转头看赔笑的宫人,冷哼一声:“不必了。”
便随意擦了擦手上的血,跟了进去。
在外头吹了会儿凉风安静了会儿,再进到觥筹交错的大殿,沈止有点头疼,抬头一看,却不见常贵妃了,有些讶异地拉了个同僚问怎么了。
那个同僚看了看高座上脸色不太好的圣上,一脸讳莫如深,却是个胆子大的,压低了声音,道:“沈大人方才可错过了一出好戏——贵妃娘娘不知着了什么邪,当着百官的面给陛下脸色看,还直接吵了起来……也不算吵,说了几句置气的话,就直接离席了。”
沈止扬扬眉,心中转了几个念头,颔首道:“多谢告知。”
同僚摆摆手,轻轻啧了声:“常大将军把握重权也许久了,这次入了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贵妃娘娘挑这种时候发作,也是不太明智。”
沈止不想同他说起这种话题,微微一笑,拱手告辞,坐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