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姜珩特意没叫醒沈止,准备替他告个病假。他前脚出门,沈止后脚就爬起来跟上,腰酸腿软地撑着去上朝。
在宫门前相遇时,姜珩的眼神有点复杂。
沈止不着痕迹地瞪他一眼,露出个礼貌的笑,拱了拱手:“下官见过殿下。”
两人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早朝上碰到,姜珩默默盯了他一会儿,冷淡地点点头。
在外人面前总不能太亲密。
沈止拱了手,便笑眯眯地觅了脸熟的同僚一道。
姜珩便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沈止身形修长,偏向单薄瘦弱,脊背挺直,便像青竹秀挺,煞是好看。
明明昨夜才贪婪地把人欺负了一通,现在看着,想到其中滋味,还是觉得有些躁动。
姜珩揉揉额角。
淡月那个奇怪的蛊,真是要命。
因着昨夜姜珩说的话,今日上朝,沈止特意偷偷打量了圣上好几眼,除了脸色有些恹恹的,依他粗浅的医术,也着实看不出还有哪儿不对。
沈止内心颇感复杂。
他是站在姜珩这一边的,怎么看都觉得奇怪,陛下倒是励精图治,政绩不断,可薄情太过,未免寒凉。天家之人,似乎非要活得不痛快,教身边亲近的人也不痛快,才能治好江山社稷。
许是沈止几次三番打量过去,皇帝察觉到了,淡淡地看过来,惊得沈止连忙低下头。
皇上倒没什么表情,表情淡淡的移回目光。
近来齐鲁多马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贼窝匿在山中,很是难寻,附近百姓不堪其扰。须知马贼向来残暴,路过村子都要屠杀殆尽,这批马贼尤甚,连当地的地方官都压不下。不早点解决,也是一毒瘤。
皇上看了折子,沉吟片刻,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
也是怪异,几个皇子全部被允许上朝听政,圣上跟巴不得他们势均力敌打起来似的。
姜洲也回来了。
沈止自然地扭头看去,目光滑过低眉顺目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子殿下,在姜珩身上凝了凝,才落到姜洲身上。
看小王爷那副依旧天真烂漫的模样,沈止有些怀疑他离开京城去剿匪,其实是jūn_duì 带他出去游山玩水。
圣上都看过来了,八成是想让自己小儿子再去一趟。
出乎预料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思忖片刻,便开口道:“太子,马贼狡诈凶残,你可愿领命前去?”
姜梧依旧低着头,语气清淡得不行:“回陛下,旧病复发,恐负圣意。”
竟是直接就拒绝了。
沈止惊讶地看了两眼姜梧,注意到皇上似乎毫不动怒,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倒是听说那位薄幸的太子妃同圣上感情甚笃……莫非圣上其实还挺在意太子?
这个想法在心头一略而过,沈止好笑地暗暗摇头,安安分分地垂下眼。
其他两王都没出口揽活儿,姜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揽了活。
他不是在京中就是在封地,在封地不得随意离开,在京中也不得随意出京,除了看不上的太子,姜珩和姜洲都出去立过功,就他没有。
虽然这样看起来像是吃兄弟剩下的……但那有什么关系,他也从不是苛刻注重面子的人。
皇帝看了会儿他这颇为失意的二儿子,点头允了。
早朝散时,沈止还没跨出殿门,就被一个小内侍喊住了,道是陛下让他去懋勤殿候着。他心下微沉,不知自己怎么忽地就入了皇帝的眼,口中发苦,还是听话地跟去了。
姜珩本来想等散朝就去把沈止抓过来,一扭头就不见人影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沈止还是第二次近距离地面对皇上。
本以为来了殿里得等会儿圣上才会过来,没想到圣上早就等着了。
他扫了眼那同姜珩有点点相似的带着骄矜贵气的眉目,行了一礼,垂头不语。
静默片刻,皇帝开口道:“沈公子,也是人才。沈尚书有此一子,也是幸运。”
沈止连忙谦虚,心里暗道,我爹恨不得把我扫地出门,您要是知道您儿子同我每晚一张床,大概也笑不出来。
他心中疑虑万千,皇上却只是不紧不慢地问些无关紧要的事,直至说到他曾经在“含宁公主府下”当过一段时间差,又在昭王府下待过一段时间,当真同他一双儿女有缘,沈止不由惊出身冷汗。
圣上是知道姜珩就是“含宁公主”的,他容忍姜珩用含宁公主的身份小心地活了四年,又容忍他金蝉脱壳换回身份,到底是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这么突然提起这茬来,有什么深意么?
沈止心思急转,面前含着笑意,颔首低眉道:“微臣曾同殿下同窗,都是殿下惦念以前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