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漫天。
被艳丽的火舌舔舐断裂的横梁不断砸落,呲啦一片爆裂的恐怖火声中,夹带着痛苦的哀嚎,在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火浪里,房屋轰然倒塌。
火光中,有一张满是泪水与血痕的脸,惶恐惊惧地看过来,伸出手似乎想要求救,然而下一刻,便被争先恐后的火焰吞噬——
屋中睡得不甚安稳的人倏地睁开眼,满头冷汗地爬起来坐好,急促的呼吸好半晌才平息下来。
随即不负众望的、今夜的第七次传唤声响起——
“沈静鹤!”
屋外靠着柱子朦胧睡去的沈止眼皮子一掀,很想装作没听到,却被身边的同僚戳了戳。
“殿下唤你呢。”
身负重命,身不由己。
惯常慢吞吞的男子睁开眼,朝同僚呲了呲牙,露出一个不太和善的笑。任他再脾性谦和、温文尔雅,被支使了一整天后,又给屋中那位主折腾了半宿,实在有些心烦气躁。
沈止一边琢磨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被扔到这位府上做事,一边推开门走了进去。
闹了半宿的主正靠在床边,清艳的眉目间满是困顿之色,却还在倔强地撑着,不肯安稳地睡一觉。见他进来了,金贵的主儿一扬下颔,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是中性的朗然:“我睡不着,唱支小曲儿来听听。”
沈止暼了眼天色,向来在家中,他都是从戌时睡到巳时,雷打不动。然而眼下都寅时了,连个枕头边儿都没挨着。
眼中不由微微含了热泪,沈止一板一眼地打了个揖,温声细语:“殿下,下官乃御前一等带刀侍卫,主护卫公主府安危,保护公主殿下周全……”
“所以?”
“下官不会。”
金贵的公主殿下淡淡道:“那本公主要你何用?”
没用啊!
沈止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含宁公主是京中最特殊的存在之一,实打实的一滩浑水。然而天降霉运,他爹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硬是求来个御前一等带刀侍卫的职位把他塞进了公主府。
这才来了一天就被折腾得欲哭无泪。
沈止眸光微亮,欣然道:“下官确实没什么用,与其在殿下跟前碍眼,惹殿下烦,不如……”
姜珩敲敲床,面上似笑非笑:“知道你没用,来给我打个滚。”
沈止:“……”
沈止屈辱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不等他起来,姜珩继续道:“给本公主滚出去,知道你不乐意来我府上,不过这可由不得你我。”
沈止也算是娇生惯养长大,从小到大没几个人敢同他说重话,只是他天性温吞,闻言也不动怒,微微一笑,自行起身退出房间。
含宁公主府上人不多,除了公主殿下的乳娘和几个侍女外,其他的就是圣上派来保护公主的侍卫,贴身侍卫更少,沈止一来就凑了桌麻将。
除了沈止,其他的侍卫都是平民出身,沈止并未自报家门,今夜同他一起守夜的同僚态度便很自然,拍拍他的肩膀:“殿下脾气一直不错,只是‘那个日子’就要到了,最近殿下频发噩梦,你我得多辛苦辛苦。”
沈止打了个呵欠:“好说好说。”
辛苦倒是没什么。
只是姜珩似乎对他有意见。
这才上任第一天,好好的一等侍卫成了一等杂役,沈止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因为“站姿不端”被赶去扫茅厕。
沈止认真回忆自己做过的坏事,无外乎在小弟练武时偷偷扔颗石子绊倒他、扯扯自家小妹的辫子,他爹就是气他“为老不尊”,也不该想出这种法子来罚他才是。
罢了。
沈止眯了眯眼,
早点想办法从这儿脱身就是了。
***
在公主府任职几日,沈止荣获升迁,不再扫茅厕,转而打扫后院。
当今圣上虽然勤勉耕种,枝叶却不怎么散得开,皇子公主加起来也不过五位,早些年还死了一位皇子,正是含宁公主的亲哥哥三皇子。
沈止一向不喜理会外物,并不太清楚其中秘辛,只知道圣上对唯一的女儿含宁公主心疼又愧疚,这几年都颇为宠溺这位,几乎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公主府很大,后院也很大。
恰逢夏季炎热,滚烫的阳光照射下来灼得裸露的肌肤发痛,沈某人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认真扫了两日,第三天懒性就上来了,不由自主地移到大树下躲太阳偷闲。
舒舒服服地靠在后院最大的树下,沈止思及往日的清闲,突然很后悔没有去参加科考,外任当个小官了也不用这么折腾。
懒性一上来,加上彻夜未眠,沈止靠着树吹着微风,头一点一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止陡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嗅到已经熟悉起来的熏香气息,沈止身躯一震,未曾料到自己偷懒会被抓包,脑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脑中冒出一个惊为天人的主意。
沈止不声不响地倒地装死。
“死前”还记得抱紧了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