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到二十多岁,前半生几乎没有承担过任何责任。
哪怕是对着胖虫虫,她所承担过的最大责任,也不过是当初决定要将他生下来,之后又不顾盛谨常的反对,强行将他养在了身边。
其余时间,她更像是胖虫虫的一个超龄玩伴,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母亲。
从前有盛谨常,后来有霍铮,一直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现在霍铮陡然倒下,她一时间觉得茫然无措极了。
中午的时候,她找到霍铮的主治医师,想要了解他的情况,“他什么时候能重新飞呀?”
“重新飞?”医生先是诧异,然后摇头叹了口气,“他保下这条命来就谢天谢地了,还想重新飞?”
医生说完,顿了顿,看盛子瑜一脸惶惶然的模样,显然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又叮嘱道:“这事你先别和病人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早日康复。”
盛子瑜一听这话,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康复当然要紧。
可是,不能再飞的霍铮,就像没了咕咕的虫胖,不不不,比没了咕咕的虫胖还要再可怜上一千倍一万倍!
盛子瑜哭丧着一张脸蹲在走廊里,走廊里人来人往,她就这样蓬头垢面地蹲在那里,形象颜值瞬间跌落到了此生的谷底。
可她却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是一心想着霍铮以后该怎么办。
哪怕是像她这样的废柴,高考时也是想要有个大学可念,毕业时也是想要有一份工作可做的。
而霍铮那么出息,那么要强,那么有主意的人,要是他不能飞,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折断了他的翅膀。
盛子瑜在掩饰情绪这件事情上不甚老道,因此当她红着眼睛回到病房,发现本该熟睡的霍铮已经醒来时,她吓得一闪身便退出了病房。
霍铮的声音略显沙哑,颇有些无奈:“回来。”
盛子瑜躲不开,顶着一双兔子眼睛进了病房。
看见盛子瑜的兔子眼睛,他哭笑不得:“我现在已经好好的了,你还哭?”
盛子瑜吸了吸鼻子:“不要你管。”
霍铮笑了笑:“想吃苹果。”
“哦哦。”盛子瑜赶紧从床头拿起水果刀和苹果,等削到了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对着躺在床上的人瞪眼睛:“你又不能吃这个!”
霍铮笑:“让你吃的。”
盛子瑜没再吭声,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默默地啃着手里那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了。
一直盯着她瞧的霍铮,在这时突然开口了:“我以后可能飞不了了。”
盛子瑜蓦地抬头看他。
她不由得开始怪自己太蠢。
她都能想到去问的事情,霍铮难道会不知道?
她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声音里带了哭腔:“那、那你以后怎么办呀?”
“不知道。”霍铮很诚实,“不过以后要是不上天,危险性会小很多。”
这话瞬间戳中了盛子瑜!
要是霍铮以后不能再开飞机,那势必也不会再遇到这么危险的情况了!
念及此,盛子瑜立刻喜不自胜起来,管他什么理想抱负呢!像现在这样,人虽然受了伤,但到底平平安安没有事情,而且以后再也开不了飞机了!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见小娇妻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霍铮忍不住笑了。
等她差不多将眉眼间的那一点笑意压下去了,霍铮才轻声问道:“虫虫呢?虫虫还好吗?”
他这样一说,盛子瑜才想起早上她才和姑妈通过电话,说是她今天上午就带胖虫虫来兰州。
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要到了,因此盛子瑜不免有些担心:“胖胖见到你这样,会不会吓到啊?”
她的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两下叩门声。
盛子瑜转过头,病房门已经被打开,随后是一连串沉重的“咚咚咚”声传来。
胖虫虫冲过来抱住了妈妈的大腿,很亲热地蹭着她的手背,“小鱼!我想死你啦!”
话音刚落,胖虫虫又发现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尽管老父亲已经竭尽全力对着他摆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但胖家伙还是立即转喜为悲,“哇”的嚎了一声便扑到了老父亲身上。
胖虫虫悲从中来:“爸爸,你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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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妈将盛子瑜叫到了病房外面,简单将之前的事情和她说了。
“都怪我,没看好虫虫,这才让她们有机可乘……”姑妈长长叹了口气,“虫虫没受伤,还一个人找到警察回家了……看样子应该也没被吓到,就是昨天一直问我外公怎么还不回家。但你爸爸就……”
原来当时盛谨常为了心脏病发,特意将藏在身上的麻黄素也吃了,他拼尽全力将林艺兰刺伤之后,自己也因为脑溢血而倒下。
司机小张原本是图财,他跟着盛谨常有好几年了,知道盛家是巨富之家,林艺兰又是盛家的女主人,他原本以为林艺兰和盛谨常之间是夫妻之间的口角,哪怕真出了事,一家人之间也不至于闹到公安局去,因此在林艺兰承诺给他高额报酬后,他便同意了做她的帮手。
后来看这两人居然拔刀相向,司机小张这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吓得当场就跑掉了。
姑妈叹了口气:“如果他当时能及时报警,你继母是能抢救过来的,你爸爸的情况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盛子瑜明白姑妈的意思,林艺兰死不死,其实没人关心。
可重要的是,捅人的是盛谨常,那么林艺兰死不死,她们就必须要关心了。
盛子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我爸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姑妈叹了口气:“我带虫虫来的时候,他刚从抢救室里出来……医生说很可能瘫痪,你做好心理准备。”
回程的飞机上,盛子瑜的眼泪再次掉了一大缸。
她靠在座椅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盛谨常这个老混蛋,平时老是嫌她不学无术给他丢人,可到头来呢?他们盛家从没出过刑事犯的,他才是最丢人的那一个!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地再次呜咽了起来:盛谨常这次为了虫虫,不惜背上杀人犯的名号。
他这么爱面子的人,以后还怎么在他那群朋友中间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