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因对沈桃是有印象的,虽然这印象并不深刻,但对比其他同学来说已经能被他记住名字了。
事情要回放到几分钟前,当晏因从副驾驶座看到从小区里跑出来的沈桃时,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这次被堕落者看中的目标居然是认识的人。
堕落者,血族的末等种族,被遗忘的存在。被转变后容貌会越来越丑,不仅如此,他们的思想也会被黑暗侵蚀,被称为受到诅咒的怪物,他们常年避开人群,甚至连同族都不常来往,他们居住在地下墓穴或是设施比较完善的下水道,昼伏夜出。虽然他们肮脏丑陋,却不是能随便得罪的种族,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厌恶,所以他们空前团结,这也使得其他种族不会轻易得罪堕落者。
试想一下,得罪一个惹来一群,这画面实在不怎么美好。
特别是堕落者中,容貌越丑,战斗力越强。
这是个落单的堕落者,从这里发生几起恐怖的凶杀案后,就被洛氏的人注意到了,到底包括南市与省内的这一片都是洛氏的领地,血族是相当有领地意识的种族。他们发现后,按兵不动,想看看这只堕落者想做什么。可惜他实在太狡猾,甚至还办了人类的各种证件,他们有自己的戒律,不能破坏人类社会的秩序,一只能力高超的堕落者并不是人类警察能抓到的,只有同族才有办法捕杀。
所以一直按捺着观察对方的行动,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得到消息,那层楼住进了新的单身女子,这个女人似乎身体不太好,长时间瘫痪在床,连出门的次数都很少,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堕落者的关注。
她开始出门后,就被堕落者盯上了。
他们在今晚引蛇出洞,准备在堕落者诱捕那个人类女人的时候黄雀在后,至于女人能不能活着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人类的性命不是他们的责任。能逃出去是她的运气,逃不出去那就是她倒霉了。
沈桃从电梯里出来,一路跑出来她并没有发现那些黑暗中的暗影,他们就是潜伏在里面的洛氏血族,他们在这里等待堕落者的出现,不然以沈桃的跑步速度哪里还能活到出了小区门,遇到他们的车。
而那只堕落者受那么重的伤,自然也是因为被截杀了,寡不敌众,洛氏的团队合作是经过多年磨合的,非常强,哪怕是堕落者也很难讨到好处。
过来处理堕落者,晏因没想到会遇到沈桃,他记得她的名字,喜欢偷偷看他的女生并不少,沈桃做的非常隐晦,也没有打扰过他,但种族天性让他还是察觉到了她偶尔偷看的视线。
他记得下雨时她偷偷放在图书馆门口雨伞篮子里的伞,装作是图书馆免费赠送的样子,他也记得自己没有吃人类的早餐,到下一堂课他的专属座位里面会放入清淡的早餐,记得有一次自己去参加同学聚会,因为没带手机,迷路的时候她大汗淋漓的模样出现,装作路过给他指路。她的种种行为是让人舒适的,是以在晏因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他就记住了沈桃,一个极为腼腆又不善交流的姑娘。
类似这样的小事有不少,他以为在自己出国前,这个姑娘至少会表示些什么,而且他听说她似乎一直有在做药物实验,需要一些潜力特别强的数据样本,最近有意向把目标定在他身上,他还想等着这姑娘自己来找他要呢,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找他说过一句话。
当看到她吓得脸色铁青地冲到车子前面,让他感受到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就和她发生再多困难的事都永远笑容灿烂的脸一样,这是大部分血族都没有的活力与新鲜。
只要洛叔没吩咐,司机就会直接开过去,并不在乎撞到了什么。在发现真的快要撞到的时候,他向洛叔请求,希望能避开这个姑娘。
他知道,只要他足够听话,洛诚就不会吝啬拒绝他的要求,对待宠物,洛诚还是有几分耐心的,就如同猫猫狗狗般。
但没想到沈桃居然如此大胆,直接坐了进来,而洛诚居然还主动靠近她。
难道她有什么特别?
晏因的视线并没有避讳,自然被洛诚察觉,转过头。
触到洛诚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晏因移开了去。
洛诚来到沈桃面前,惊讶一闪而过,一手托起她的后背把她带了起来,半搂在怀里,看着那张无知无觉的脸,淡声揭穿:“睁眼。”
沈桃很紧张,她其实在那个怪人开始求饶的时候就已经迷迷糊糊醒了,她大约能感觉到之前在车子里男人对她进行了类似催眠或是迷香之类的事,所以她才会不知不觉睡着,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快就醒了,显然这不符合常理吧。
她只睁开眼看了一眼,就看到那个让她恐惧的怪人正在朝着那个男人跪拜。
从那只字片语中,她得到了一些让她惊恐的信息。
第一,那些她听说的凶杀案凶手果然就是这个怪人!第二,这群人可能都是知道真相的,所以在这里拦截怪人,逼迫对方认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们不是人!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让她昏迷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她这时候怎么能醒,活得不耐烦吗?她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昏迷下去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生物,不过她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脑中把那些怪谈杂什么的都过滤了一遍,最后用排除法,发现十之八九是危险度最高的那几种之一。
冰冷,从她无意中撞到男人身体的几次来看,毫无疑问吧,有几个人类能有那种体温还能这么行动自如的。
优雅,男人举手投足都像是一名古老的艺术家。
美丽,是眼睛都能看到,连她都差点在美色中沉迷。
强悍……她想这已经不用证明了。
一条条都符合听说的加大众普遍认可的特点,沈桃更想哭了,这么多巧合加起来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这根本就是一群血族吧。
原来他们真的存在,她简直三生有幸能见到活的。
就和一群基督徒真的见到上帝一样荒谬。
她刚才到底哪来的勇气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内心在笑话她吧,一个什么都做不了女人居然跑出去想要牺牲自己,最重要的是这牺牲也是白牺牲。
一想到刚才一只血族离她那么近,回想起来,背脊发凉。
那动作也许不是要闻她味道,是要吸血还是什么,她居然还大胆包天的去拍他的手,不过她的胆子一向大破天。
不知者无畏,不知道的时候她还可以对男人产生反抗的心思,知道了后她只想装死。
她可不认为对方有人类的外表就好说话了,除了那张皮以外,这根本就是另一个种族吧,里面芯子可是完全不同的,看那速度和力量就知道了。如果去套近乎她觉得自己就是在找死,根本不可能放过她。
无论这群血族看上去多温和,她绝对不会被表象迷惑。
不过,现在有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也只有在刚开始还没弄明白的时候悄悄睁开眼睛,现在却是在装睡,还是继续装睡下去?
她很快就决定,继续装。
只希望这群人办完事就赶紧离开,不会注意到她这个渺小的弱鸡人类,她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也不是探索与发现的粉丝,对她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而不是去管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物种。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听到男神的声音时,她差点就破功,她控制不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男神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虽然男神的确看上去很白,容貌自带柔光特效,气质雅致,但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男神也会努力学习,还名列前茅,他有很多兴趣爱好,而且会花不少时间在那些上面,他也会吃人类的食物,并且看上去很喜欢吃的样子,一点都不勉强,不然她就不会根据他的喜好,在他忘记吃早餐的时候给他偷偷送过去他爱吃的,在学校里也从没听说他和哪个人特别接近,或是以亲密的关系来要挟别人和自己在一起,更没有出现谁被吸血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可还没等她仔细想下去,就感觉到那个冰冷的男人正朝着这里走过来。
她忙调整呼吸装作自己在沉睡。
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然后男人就直接拆穿了她,她是怎么被发现还醒着的?她明明动都没有动一下啊。
她一开始没敢睁开眼,还想着也许能够蒙骗男人,或许男人只是吓唬一下她的,可男人第二次开口了,就与对那个怪人说的话差不多,和和气气的,“是需要我的帮忙?”
她不知道他想怎么帮她,但她不想知道。
她缓缓睁开了眼,看似镇定却格外恐惧地望着洛诚。
“都看到了?”男人轻声问,那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垂落,漂亮得好像一把小扇子,在路灯的投映下那么的虚幻,美得不真实。
她无力地摇头,“没、没看到,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许只是求生的本能,她内心深处也许都不指望男人会放过自己,哪怕他从头到尾看上去都那么绅士优雅,没有丝毫血族该有的暴力与强悍。
但她感觉到了,男人那黑沉的目光,没有杀戮没有温柔,只有平静。
她意识到,他真的会杀了她!
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聪明的孩子。” 洛诚看到她像小动物一样无助的脸,好半晌,温柔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但这种安抚就犹如狮子对兔子,起不到丝毫作用,小动物依旧犹如惊弓之鸟般的看着自己,这是人类在得知他们身份时的正常表现,他的声音那么温和,与之前的冰冷形成强烈对比,但言语中的冷酷未减丝毫,“睡一觉吧,睡醒就没事了。”
她的眼中蓄满泪水,“不……放过我……”
她已经没有机会醒来了吧。
男人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与他的年龄相比沈桃也的确是个孩子。
看着男人在自己眼前渐渐接近的大掌,她无力地流着泪,因为颤粟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不要,我不会说出去的……”
“求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轻得好像随时会消失。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那些小聪明、小伎俩就不够看了。
被发现秘密的知情人会有什么待遇呢。
可想而知,这群人不会让一个拥有他们隐秘的外族人存活下去,死人才能闭嘴不是吗?哪怕她知道她绝不是会随便乱传的人,但对方又凭什么相信。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哪怕生命再短暂她也想活下去,想看到明天的日出……
那双眼像是清澈见底的玻璃珠子浸润在水里,干净剔透,漂亮极了。
当她这样无辜地望过来,能令任何男人心软。
这是个相当内秀的女人,她的美需要挖掘。平日无论是身材还是性格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直到被强行从温暖的巢穴里拖出来,才会像是无所凭借的菟丝草一样柔弱无依,展现属于她的身姿。
男人温柔的撷去她滑落眼底的泪珠,却阻止不了她更加汹涌的泪。
最终在男人慈悲的目光中,堕入了黑暗。
女人再一次昏睡过去后,这次男人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接住了她绵软的身体,抬起一手在她面前又做了些什么,确认无误后放开她,看了一眼睡裙下裸露的白皙的双腿,就如同孩子似的有些婴儿肥,珠玉般可爱。
洛诚的目光依旧淡淡的,修长的双手一寸寸解开西装上的纽扣,脱下身上的西装盖在她的膝盖上,才离开。
而在车内的晏因似乎察觉到男人做了什么,在看到男人越发糟糕的脸色时,就确定了。又看向他身后那个无知无觉的女子,还微微起伏的胸膛说明她并没有死。
那么是封印了记忆吗?还是双重封印。
这是非常消耗精力的,哪怕是洛诚这样强大的血族要封印他人一段短时间内的记忆也需要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洛诚会做这么迂回而麻烦的事,他都不认为沈桃还能活下来。
等到男人再一次回到后座,晏因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又一次闭目养神的洛叔。
“您不打算解决她吗?”到底是知道他们的秘密,虽然封印了记忆后她应该也没办法说了。
“她有机会说?”
晏因握着方向盘的手稍松,他的确不希望自己的同学因为被卷入这件事而意外身亡,那张脸上的表情不应该是死寂,而是他记忆里那犹如向日葵一样的笑容,但他没有阻止的资格和实力。
洛诚忽然睁开了眼,看向晏因,看上去很随意,“在意?”
这几年跟在洛诚身边,晏因也有了些经验,洛诚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人,只要实话实说,就不会太为难人,“没有,只是同学。”
等第二天清晨,沈桃是被早起工作的环卫工人唤醒的,“喂喂喂,你醒醒啊!”
“怎么躺在这种地方睡觉?”
沈桃打了个喷嚏,才迷茫地看向周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穿着睡裙趟在花坛上,她捂着自己犹如落枕的脖子,感觉它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四肢也有些僵硬。面前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环卫大婶,她眨了眨眼,道了一声谢,才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
她只记得昨晚上她慌忙从电梯里逃出来,然后呢……
然后所有的记忆就模糊了,后来发生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
发现身上披着一件陌生男人的外套,淡淡的男式香水味,她看了一下标签,这衣服比她一年的生活费都要高。寝室里有一位念服装设计的舍友,她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些,还记得这个品牌是个不太为人所知的,只为人量身定做西装,价格不菲还有价无市,设计师请都不一定能请到。
当时她们寝室的人是怎么评价的,贵圈会玩?就是要这么有价无市才显得物以稀为贵?
所以,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她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这个外套是披在她裸露的双腿上的,可以解读为不让她着凉,也可以解读不露春光,很绅士的作为,可她如何都想不起来后来发生的事。
她捂着像是针扎一样的头,却一片茫然,只能拿着这件昂贵的西装离开。
保安亭的大叔们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在岗亭上,而她也在第二天就报了警。
可此人居然去自首了?
她还记得那怪人对她诡异的笑容,那几近变态一样的行为,可一点都不像会去主动自首的人,可事实就是那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沈桃也进行了笔录,只是后面发生的都不记得她也无法说提供有利的线索。
精疲力尽地回到屋子里,她看了看旁边邻居的那扇门,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一个人在就会忍不住看向窗外,会幻听到外面水管的撞击声。
她目前需要一个能让她快速冷静的地方。
她打车去了金庭御景,这里的人员进出都要登记。
看到她的时候,保安还笑着打招呼,直接免去了她的登记,“沈小姐,很久没看到你过来了。”
沈桃也笑着回应,这里有不少人是认识她的,因为两年多前她常常在这里进进出出,现在虽然来的少了,但也都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