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浅有时候总是弄不明白,黑无常身为冥府的鬼使, 又是阎君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去哪儿都应该光明正大的才是。像眼前这种冷不丁地出现在旁人面前, 还有将重点听进去的行径, 总让她觉得有几分不怎么光明磊落。
她被黑无常这样抓包不是一次两次, 早就习惯了。
于是她学着黑无常的腔调,说道:“大人平常忙得不见人影,难得想偷懒半日的时候, 钢刀还震个不停。如今怎么跑到了将军府啊?不用杀恶鬼了吗?”
黑无常笑了笑, 看向正坐在桌子前扫完了点心又在吃糖炒栗子的安风。安风察觉到鬼使大人的视线, 眨巴了一下眼睛, 朝他咧着嘴笑, 然后桌上的一堆糖炒板栗有一半飘到了黑无常前面。
黑无常:“你吃,我不饿。”
事实证明, 在点心和黑无常之间,安风觉得点心比较重要, 连以前那种乐此不疲的将自己往鬼使大人怀里扔的游戏也不玩了。
劲风看了看鬼使大人, 又看了看夏安浅,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出去将佩蓉拨过来的人支开比较好, 他才这么想着, 就听到黑无常说:“那些人都睡着了, 没事,等我走他们就会醒来。”
劲风:“……那我去给大人沏壶茶来。”
黑无常也不客气,他走到安风坐着的桌前, 勾来一张圆板凳坐下,然后打量着夏安浅。
她如今的身份是将军夫人的表妹,穿着自然不失华贵。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腰身用巴掌大的腰封束着,而一头黑色从不例外只用一个头环点缀着,只是如今是金环,而不是从前的银环。黑无常极少见夏安浅穿之这样鲜艳的颜色,如今一见,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唔,你这模样,倒是比从前更讨人喜欢了些。”
黑无常说话,有时候带着几分调笑,让人分不清楚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夏安浅对这个也颇有心得,她一概将黑无常的好话当成是真的,坏话当成是耳边风,所以听到黑无常的赞美,便毫不吝啬地朝鬼使大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多谢大人夸奖,我觉得大人也比从前更帅气了呢。”
黑无常默然,因为他发现夏安浅好似对他的这些套路越来越熟悉了。
而这时,安风将剩下的糖炒板栗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十分大方地留了十几粒给鬼使大人。十几粒小小的栗子滚到了黑无常的前方,然后安风睁着眼睛看着他。
对着那样的小眼神,鬼使大人即使并不是那么想吃糖炒栗子,也很给面子地将钢刀往桌上一放,双手剥起了板栗来。
安风见黑无常开始剥板栗,十分心满意足地抱着钢刀到一边玩儿去了。
鬼使大人好几百年没剥过板栗了,业务十分生疏,动作笨拙,夏安浅见状,忍不住走了过去,将他手中的板栗拿了过去,她将板栗剥了放在鬼使大人的手掌心,问:“大人好端端,怎么到了江城?”
黑无常看着躺在掌心上的那里板栗,看了夏安浅一眼,忽然说:“你没惹什么事情吧?”
夏安浅手中动作一顿,反问:“我能惹什么事情?”
黑无常剑眉微挑,将手中的那粒板栗肉扔进了嘴里,话语有些含糊:“那你怎么突然会对这么体贴?”
夏安浅闻言,无语片刻,然后她将手中剥了一半的板栗放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鬼使大人,我不知道原来您喜欢我对你横眉竖目的。”
黑无常低声笑了起来,“到将军府来做什么?”
夏安浅十分坦白:“挣银子。”
黑无常一愣。
夏安浅:“哎,大人天天在冥府之中,受万鬼敬仰,既不愁吃,也不愁喝。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修行之人,衣食住行都是短缺不了的,安风又这样爱吃,我得挣银子养活他。”
黑无常望着夏安浅,语气懒洋洋的,“嗯,你继续说。”
他这么随和,夏安浅倒是有些胡扯不下去了,她轻叹了一声,说道:“确实是挣银子,不过这个买卖是我要接的。”
黑无常知道自从夏安浅法术有小成之后,和劲风两人时常会替别人解决一些麻烦。对此,他也表示过关心,但听说买卖大多数是由鲤鱼精定的,鲤鱼精天生胆小,正是由于胆小,所以一般比较危险的买卖他不会接。这是头一回儿黑无常听说夏安浅要接买卖。
黑无常自认夏安浅是有些了解的,她要接这个买卖,有时候不见得是因为没有危险,也不见得是对方银子给得多,而是对方不知道什么地方投她所好了。
黑无常眉头微蹙。
夏安浅看着他皱眉的模样,说道:“我有分寸。”
黑无常听到这话,心想她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夏安浅好似是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时恰好劲风端了一壶茶上来,她亲自接过那壶热茶,为黑无常倒了一杯热茶。
“这些年来,承蒙大人照顾。好几次遇上厉害的妖怪,都是大人解决的。我心中十分感激。大人觉得我没有分寸,那我离开白水河之后的一百多年,是怎么过的?靠横冲直撞没脑子吗?”
一杯冒着烟的清茶端至了黑无常跟前,茶香扑鼻。
黑无常接过茶杯,却不经意与她的指尖相触,不由得一怔。
这时夏安浅已经将手收了回去,三言两语将佩蓉和王生的事情都说了。
“佩蓉觉得王生带回来的小唯是妖,我见过小唯,也在暗中观察她,至今没发现什么异常。”夏安浅站了起来,缓步走至窗台前,窗外白雪皑皑,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这个生意,是佩蓉三番四次去找劲风,而我恰好翻到了劲风的册子看到了,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