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风抬眼,满心不痛快地看向劲风,打算再向他打个喷嚏,喷他一脸冰渣子。
可还不等安风要喷劲风冰渣子,劲风一只手已经托起了夏安浅那只受伤的手,他另一只手覆在夏安浅的手掌上,两只手掌相触的地方,发出柔和的白光。夏安浅微微一怔,却没有阻止。
劲风是妖修,和她不是同一个路子的。但世界万物,在修行路上,殊途同归,劲风是在用他的真元给她洗去伤口上沾染的浊气。
“对不起,安浅。”劲风的修为本来就不算高,他灵根并不算太好,就是这么一点真元,对他来说也是也是弥足珍贵的。可他到此刻,才惊然发现,或许珍贵的并不是他的这点真元,而是夏安浅平日虽然什么都不说,安风也老是在欺负他,可其实在他几百年的妖生里,除了父母,夏安浅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可他先前只沉浸在昔日姨母和白秋练的回忆之中,还以为白秋练即使入魔,可至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毕竟,夏安浅即使当时拒绝了帮忙,也是考虑到种种因素以及他们的实力。但他没想到如今白秋练反过头来,竟然想要杀夏安浅。幸亏夏安浅在打斗之中有急智,否则夏安浅是不是也要遭殃了?
夏安浅看着少年额际的细汗,笑了笑,并未宽慰他什么话,她将手收了回来,虽然还在渗着血,可比起刚才,如今只是渗出细细的血珠,已经是好多了。
“劲风,我们也在人间游历了上百年,凡人朝生暮死,可也人心易变,更何况妖族寿命千万年,几百年间,各自际遇不同,心境自然也不同。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般,总是想着从前那些人的好。”
“像我,我也活了几百年,别人的好我或许会记得,可是别人的坏我是一定会记得的。谁曾经对不起我,谁又对我做了什么,即使我当时无能为力做些什么,可那些事情都放在我心里。若是我日后有能力,当我遇见了从前的那些故人,他们的好并不能与他们的坏相抵,我是一定会睚眦必报的。”
这是劲风头一次听到夏安浅说这样的话,他有些错愕地看向夏安浅。
夏安浅朝他挑了挑秀眉,问道:“你觉得我不应该?”
劲风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夏安浅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摸着安风凑过来的小脑袋,喟叹着说道:“其实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劲风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其实我不是不懂。安浅,自从我的父母被捉妖师杀害之后,我也曾经日夜想过等我变强了之后,就要找到那个捉妖师,将他杀了。可等到我有一天变强的时候,曾经杀害我父母的那个捉妖师早就死了轮回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有什么意义?我也有自知之明,我跟随父母在洞庭生活的时候,是一条小鱼,天天只知道玩耍。后来父母被杀害,我就到了白水河。我知道自己灵根有限,也没想过自己能成为一方大能,得过且过。直到你和安风离开,我当时害怕自己在白水河不能自保,所以跟着你和安风走了。”
“我知道你当时带我走,并不是真心的。你当时一心只想杀了甘钰,即使要和他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带着我一起,不过是担心自己一旦不在了,安风这个心智未开的小家伙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可你也心知肚明,我哪能搞定安风?但你还是带着我一起,我心中一直都很感激你的。”
夏安浅偏头,骂了声:“跟你一起游历了上百年,你心就只有这些东西?”
劲风低头,被人骂了也不吭声,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脑子好似有坑。
夏安浅看了看掌心的伤,站了起来,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牵着安风走在江边。
“劲风,倘若没有情分,你以为谁会这样帮你?”
夏安浅的声音在江风中传来,劲风看着前方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眼睛蓦地一酸。直至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是个卑劣之人,他以自己和夏安浅这上百年的交情相挟,希望夏安浅能帮助他昔日年少时的朋友。可他都没想到,白秋练与他是过去的朋友,而夏安浅是这近百年来和他一直相互扶持走过来的,他一直将夏安浅的劝告抛至脑后,一脑门的心思都放在了白秋练身上。
如今入了魔的白秋练丧心病狂,还想杀了夏安浅。
劲风想到这事情,心里都在后怕,更别说刚才夏安浅还和白秋练经历了一场恶斗。
劲风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望着夏安浅在江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没脸上去。
夏安浅跟安风走着,见劲风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心底轻叹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你遇见了白秋练之后就脑子不好使,如今连脚也不好使了吗?”
劲风闻言,一愣,原本忐忑的心登时好似是拨开了云雾一般,被夏安浅骂了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浑身舒畅。
他快步追了上去,“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夏安浅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就没有再搭腔。
劲风对夏安浅这样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他问:“安浅,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夏安浅:“哪儿都不去,水苏回了西海找鬼使大人,我们先等鬼使大人来了再说吧。”
省得那个男人还真以为她没事干到处惹是生非,这回惹是生非可是西海龙君的龙宝宝,要不是水苏出来找白秋练,她也不会这样遇上白秋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