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浅看着他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狐疑:“大人?”
黑无常侧头看向她, “你说你看到白秋练一个人不知道正在去什么地方?”
夏安浅点头。
黑无常闻言, 又沉默, 他的一只手搭在他的钢刀上, 拇指来回在上面摩挲着。夏安浅一见他的动作, 就知道他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事情。这是她观察得来的,黑无常琢磨事情的时候,要么双手环胸, 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实则心思都不知道在什么事情上琢磨;要么就是像此刻这样, 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是思考问题。
夏安浅觉得此刻黑无常思考的问题, 跟白秋练或多或少都有关系,不然他不会这么问。于是就安静地坐在旁边, 等着鬼使大人发话。
可等了老半天,鬼使大人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夏安浅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果白秋练真的能感应到什么事情,说不定就跟她的母亲有关。鳍豚一族既然曾经跟上古神君有渊源,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传家宝之类的玩意儿, 可以让她们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坐在黑无常身边的夏安浅没忍住, 伸手扯了扯黑无常的衣袖。
“大人。”
黑无常侧头,淡瞥了她一眼。
夏安浅抿了抿红唇,然后半是试探地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 水苏曾经带我到一个洞穴前么?水苏曾经跟我说,他曾经也带过白秋练去那个地方,可她还没走到里面,就已经被阵法所伤,吐血了。可我去的时候,并没有被阵法所伤。”
黑无常没有搭腔,夏安浅继续大胆假设,“那个地方,会不会就是龙君专门为了鳍豚一族所设?旁人都以为他已经忘了两千多年前的杀妻之恨,万一他没有,即使是白泽帝君亲自出马,不过也是暂且按捺下心中杀意,说不定隐忍至今就是为了让白秋练和她的母亲也为西海王妃殉葬呢?”
黑无常眼角一跳,轻斥道:“不要胡言乱语。”但还真别说,她的胡言乱语竟猜中了八九分。
夏安浅抬眼,默默地瞅了黑无常一眼。
黑无常:“……”
夏安浅:“大人,我想用离恨镜看看那边可有异动,你看怎么样?”
黑无常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说:“安浅,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夏安浅一听,觉得有戏,态度就越发地端正。她弯着眼睛望着鬼使大人,说道:“我胆子大也是看场合的,如今不是因为有鬼使大人在身旁的缘故么,若是此刻大人不在我身边,西海龙君何等能耐,我又岂敢轻举妄动?”
这话夏安浅说的是实话,但凡大能,对被人窥视这种事情都是十分敏感的。如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她大概是不会用离恨镜的,因为如果不小心被西海龙君发现了,她花高价得来的离恨镜变成一面废镜还是小事,如果惹得西海龙君雷霆震怒,那就十分糟糕了。
黑无常望了夏安浅一眼,并没有因为她送了一顶高帽过来就打算让她胡来。但说起来,他此行到西海,阎君除了要他送礼前来之外,还另有要事。好巧不巧,这事刚好还跟鳍豚一族有关系。阎君与西海龙君年少之时,曾有交情,两千年前,西海龙君的爱妃殒灭在洞庭边上,外面说是殒灭,但王妃是不是真的形神俱灭这事情,阎君心中也拿不准。
直到不久前西海龙君送话到冥府,要冥府阎君助他一臂之力,阎君手中有可以让人一身修为提升到极致的秘术,而代价则是要受到双倍的反噬。西海龙君对阎君倒也坦白,说王妃当年并未殒灭,只是元神陷入沉睡,他布下阵法,要以鳍豚一族血祭王妃,以唤醒她沉睡的元神。
这两千年来,西海龙君为了保持王妃元神不灭,修为已经大不如前了,进行血祭催动阵法,以他如今的修为怕且是不行,因此才向阎君讨了秘术。
黑无常日前才会提醒西海龙君,说血祭之事,还是慎重为好。
毕竟,双倍的反噬并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血祭没能唤醒王妃的元神,龙君又折在这事情上,那岂不糟糕?黑无常觉得自家阎君倒是好,将禁术给了龙君,叮嘱他一声此番到西海去,多待些时日,就状若无事地继续日理万机了。
刚才的异动不止是夏安浅感觉到了,就连黑无常也有所感。
夏安浅感觉到的是一种来自比她更为强大的力量的威慑,可黑无常感觉到的却是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黑无常本来无意让夏安浅胡闹,不过眼下他也想知道西海龙君的情况,略一沉吟,干脆顺水推舟,反正他是没有离恨镜那样的宝贝的。
于是,黑无常在亭子之外设了屏障,夏安浅捏了个手诀,将离恨镜中的景象投射出来,她和黑无常两人就好似是透过一面镜子,正在窥探着镜子所在地方所发生的事情。
只是景象才投射出来,夏安浅和黑无常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离恨镜中所呈现出来的,是一个被血红色阵法所包围的洞穴,外面的小道与夏安浅去的时候迥然不同,大门开着,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无从得知。
夏安浅暗中默念口诀,要将离恨镜推近一点。
景象才到洞穴大门的时候,黑无常忽然说道:“慢着。”
夏安浅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黑无常:“西海龙君此时正在做法,外面定然已经设下结界,你的离恨镜一靠近,他就会发现。”被发现事小,但要是被阵法反噬,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夏安浅闻言,侧头眉眼弯弯地看着黑无常,说道:“大人这么关心我,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哪。”
黑无常听到夏安浅的话,轻声笑了起来,“不关心也不行啊,前两天与龙君见面,龙君虽不曾见到你我,可已经知道你我是旧识了。若是你在这西海龙宫除了什么岔子,怕且龙君会把账算到我头上来。”
夏安浅一怔,随即轻哼了一声,“真是好笑,我是水苏的客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黑无常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食指放在唇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看向自己刚才投射出来的景象,“安浅,你看那是谁?”
夏安浅看了过去,发现在洞穴前方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白秋练。
夏安浅有些惊讶:“是白秋练,可我上次听水苏说,那个地方她进不去的。”
黑无常看着夏安浅,忽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水苏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夏安浅愣住,觉得这话没问题,只是那语气和笑容,怎么让她听得有些怪异感?似乎是带着几分她十分没眼力似的取笑一般,夏安浅没忍住,横了黑无常一眼:“我喜欢,我乐意。”
黑无常被她一噎,正要说话,发现夏安浅的注意力已经又放回了白秋练身上。
他笑了笑,忽然凑近了夏安浅一点,“安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