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有些年头了, 剑身微微泛红, 斩鬼无数, 跟了王今科十多年。
王今科没有回答,拧眉问道:“什么徒弟?”
王胖说:“还能是谁,您老念叨的那个,杜肚。”
王瘦这才报忧:“人我们给带回来了……但可能有点问题, 他还附带了两个。”
王今科问:“在外面?”
王胖道:“在小西屋。”
门口就在身后,王今科避过,改走到窗后,隔着玻璃看不清楚,悄悄打开一扇, 表情肃穆。
没过几秒,像是确定了什么, 王今科的五官突然变得扭曲狰狞,气得脑门发疼, 骂道:“我你们两个……那谁, 那是谁……王矮,杜肚, 哎哟我的娘,他掀了鬼祖宗的棺材板!这是能随便掀的吗, 你师父我都没那个胆子!”
王胖王瘦大眼瞪小眼, 大约猜出来那鬼既然可以驱使死物,应该是大有来头。一师二徒虽然常常窝里斗,等到正经事上, 两人对王今科还是抱着本能的信任,现在听他语气都变了,也不由紧张起来。
王胖不耻下问:“鬼祖宗是什么?”
王今科听到这仨字身上都难受,甩飞了桃木剑,老猴子似的不稳重,拉着一胖一瘦俩徒弟往外走:“快快快,收拾东西,走走走!”
王胖道:“师父!天都黑了,走去哪里?旅馆住一晚上好几十呢1”
王今科一手捏着一只耳朵,拧着往外走,语速极快:“路上再跟你们两个臭小子解释,你师父我接了个大活,陈允升对陈家的鬼东西没辙,过去这么多天陈富才知道开窍,不把希望全寄托在陈允升身上了。师父带你们见见世面,出口恶气,他陈允升对付不了的,对我王今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陈允升心眼比芝麻还小,处处压青稞道长一头,看咱们师徒打翻身仗去!”
梁楚是被外面的嚷嚷声吵醒的,依稀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猜到是正主——青稞道长回来了。揉揉脸让自己清醒,在屋里找到了沈云淮,然后套上鞋出门见主人,推开房门,正好看到一个干瘦的老人拉着胖子瘦子,包袱款款的走到影门墙。梁楚愣了愣,错愕道:“你们去哪里啊?”
哪儿有把客人一个扔在家,主人都出去的?
后面有身体贴了过来,梁楚抬头看他,沈云淮轻轻淡淡扫了一眼,大门口的两扇木门哐当摔上了。
师父徒弟打个哆嗦,没刮风啊。
沈云淮道:“他们哪里也不去。”
青稞道长是个十足的老俊杰,十足的识时务,拧着王胖王瘦的耳朵掉头就回去了,大步跨上台阶,看也不看他就进了屋。梁楚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觉得这位青稞道长有点怪怪的,回头看一眼沈云淮,沈云淮眉毛都没抬一下。
梁楚把道长先放一边,注意力被沈云淮吸引走了,他看着沈云淮想现在把人给骗出来了,得负责啊,要让他爱上这个丰富美丽的世界!两人仅有口头上的君子约定,万一沈云淮觉得外面没意思,很容易就背约跑回去了。梁楚很懂事的换位思考。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让出门口,蹲下来吧鞋跟提上,一边仰头看他,调查问卷:“出了家门,感觉怎么样啊?”
沈云淮垂眸,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男人神色十分内敛,梁楚看他没什么表情,心里没底,就怕听到一句让人丧气的‘就那样吧没什么好的’,他脸上简直就是这些的。干脆不等他回答,梁楚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天空。
小西屋背靠西方,梁楚把沈云淮从门口拉过来,示意他抬头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黄昏了,西边有大片的火烧云,红艳艳的连绵天际,有几只鸟雀掠过,轮廓似乎也染上了火烧的红色,挥发着无穷的热情和活力。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沈云淮浮光掠影地扫了一眼,低着眼睛看他,似乎在询问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吗?”梁楚感到很不科学。
鲜艳热情的天空盈满张力,和沈云淮波澜不惊的气质截然相反,还以为他会感化一下呢。因为沈云淮虽然不善言辞,是个很安静的人,但是安静并不代表呆板。沈云淮腹有诗书,这样的人一般内心丰富,普通人在看到瑰丽壮烈的大自然景色还会心生感慨呢。比如登高峰望低谷、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凌云;面朝无垠大海时的心胸开阔,以及自身的渺小;像沈云淮这样多愁善感的看到火红的云彩不该感动一下吗,诗人看见月亮还作诗呢,沈云淮也该写八百字的观后感!
沈云淮挑眉,突然一手罩上他的头顶,退后一步,把他的身体扭了一百八十度,背靠长空。沈云淮重新端量一下,比起方才的面无表情,这会儿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沈云淮露出笑容:“这样不错。”
热情的天空和同样热情的小道士,几乎融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