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说:“我没有啊。”
男人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可可,下来。”
梁楚舒舒服服躺着,说:“我不。”
男人反手捞住他,身体轻轻往一侧倾斜,梁楚立刻翻身,由躺变趴,怕自己掉下来,谢慎行捞着他拖进怀里,两人掉了个个,男人躺在地上紧紧钳住他的腰,双眸又黑又沉,万千风浪翻滚,定定看着他:“可可,再说一遍。”
梁楚摇头不说,眼睛看向别处,谢慎行已经听清楚了,任务值都涨了,现在正好差一个,要是再说一遍涨到顶了怎么办啊,说了我挺喜欢你,然后死了。
当天两人当然又度过了一个特别和谐的晚上,第二天梁楚醒来,已经离开了桃花岛,他睁开眼睛,对上另一双眼睛,谢慎行正笑意盈盈看着他,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梁楚脑子还不清楚,看他魂游天外不在状态的样子,谢慎行压不住笑意,低头亲了又亲,占了不少便宜。
“可可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是断头饭,梁楚闭了闭眼睛,感觉很累,不是被和谐以后浑身酸软的累,而是从里到外散发的疲惫。
梁楚转过头不看他,缓了一会才说:“什么都行,走之前……”
梁楚顿了顿,想到他的走之前和谢慎行的走之前不是同一个,顿时觉得更牙疼了。
板牙熊圆溜溜地滚出来,把蛋蛋塞到他手里,然后抱住了梁楚的手指。
梁楚低头看它一眼,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做出轻松的表情继续说:“走之前我找一下荆文武吧,很久没见他了,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在做什么。”
谢慎行百依百顺,柔声道:“可以,我安排你们见面。”
梁楚醒来时船已经走一会了,很快靠了岸,弃船登上陆地,坐进车里,谢慎行吩咐随行人员去接荆文武,梁楚合上旅行手册,问道:“你手机呢,给我用一下。”
谢慎行低头看文件,轻声道:“自己拿。”
梁楚拍拍他的口袋,拿出手机握在手里,他左手一个手机,右手一个手机,先用自己的手机给荆文武打电话,那边依然没有人接,随后才用谢慎行的号码拨过去,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谢慎行察觉他的动作,抬眼看他,眼神闪烁,他犯了错,管他管的厉害。新生活才刚展开,唯恐是一场镜花水月。
梁楚瞟他一眼,荆文武忐忑不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谢先生?”
梁楚登时气不顺了,但转念一想,马上就要分别还是不要生气了,梁楚说:“大侄子,是我,你的荆可叔叔。”
荆文武难得的没有顶嘴,过了快有一分钟,才不咸不淡说:“是你啊。”
梁楚靠在座椅上,朗声问他:“你方便见我吗?”
荆文武犹豫道:“这……不是很方便。”
梁楚静了片刻,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背叛和抛弃的气愤和懊恼,反而觉得放心。因为荆文武的反应让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没有人缺他不可,荆文武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他可以干干净净放放心心的走。
梁楚笑着说:“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谢慎行跟着我呢,就在我旁边,不然我怎么拿到的他手机?”
荆文武坚持道:“那你让他接电话。”
梁楚把手机递给谢慎行,男人叹了口气,对那边说了一句,然后把手机递给他,梁楚没有接,看着窗外轻轻道:“你跟他说吧。”
谢慎行看了他片刻,没有人说话,电话也没有被挂断,谢慎行收回手机跟荆文武约了时间地点。
谢慎行脸色难看的掐断通话,转头看他:“可可,我错……”
“我知道,”梁楚微微笑着,拍拍男人的大腿:“不怪你。”才怪。
谢慎行沉默下来,并未觉得放心,太乖了……从来没有这么体谅人过。
行程安排得不紧,吃了饭才去见的荆文武,约在下榻酒店的小隔间。
谢慎行自然也跟着,梁楚坐了下来,笑道:“我想跟我大侄子谈谈,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我们可能会说到你。”
梁楚一副要跟亲人说体己话的模样,谢慎行顿了顿,自知现在理亏,不敢触他的霉头,起身离开。
谢慎行已经走了,荆文武仍然非常紧张。
梁楚打开了手机录音,抬起眼睛,仔细端量着对方。
荆文武还是老样子,比几个月前变得更成熟了,他一身浅色西装,手上戴着名表,年轻有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现在却弓腰缩背唯唯诺诺,莫名有些违和。
荆文武吭哧半天,才说:“荆可,对不起。”
桌案上摆着小菜和茶水,谢慎行带了果汁和牛奶,梁楚吮了一口,慢声慢气道:“没事,我也不怪你,我知道谢慎行是个变态,你不敢招惹他。”
荆文武脸色微变,抬头看他一眼,岔开话题:“你还好吗。”
梁楚咬着吸管,答非所问道:“我昨天说我喜欢谢慎行了。”
荆文武愣了愣,彻底抬起头来,盯着他看。
梁楚轻声但清楚的说:“我说我喜欢他,其实有脑子的都知道是骗人的,他姓谢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他有一点正常人的样子吗,正常人不会关着别人,以为自己情深款款呢,他以为他是谁呀,皇帝吗。”
荆文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两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仍是看了看周围,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可可,你不要这么说……谢慎行不是……”
梁楚一拍桌子,茶水翻了出来,梁楚道:“怎么不能说,自己不是东西还不让人提了?如果他继续这么下去,不会有人喜欢他,什么人啊这是。他以为我傻的呢,把我感动了,他做梦呢,不过谢慎行是真好骗,我说我喜欢他,他还真信了,看着聪聪明明的,谁知道这么笨。”
他笑了一下:“不过傻乎乎的,还挺可乐的,你没看见,昨天可把他激动坏了。”
荆文武开始坐立不安,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不断看向门口。
梁楚得意的语气说:“你不用怕他,他对我好着呢,又笨又蠢,唯命是从端茶递水的,他要是敢威胁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对付他。”
荆文武脸色苍白,浑身冒虚汗,起身道:“我先走了,我们以后再说,荆可,我是为你好,您闭嘴吧!”
梁楚平静的说:“别走啊,好不容易见一面,我还没说你呢。”
梁楚横上前一步,挡在门口,咄咄逼人:“你看看你现在这怂样,我看了就倒胃口,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你一直都是这么讨人厌,你说你怂什么呀你,你还是个男人吗。”
梁楚说的颠三倒四:“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其实你每次找我的时候我都挺不耐烦搭理你的,你小时候总爱跟我比,咱俩脾性不和,你又虚荣又烦人。”
机械语声响起:“任务值+1,任务值100,本次任务结束,下个世界启动准备中,登出倒计时10:00……09:59……09:58……”
梁楚愣了一下,手指发抖。
趁他停顿的功夫,荆文武终于反应过来,咬牙道:“荆可,你太过分了,你就算生气也不该说这么狠吧……我们一起长大,二十年的情谊,你就这么看我?”
梁楚闭了闭眼睛,冷笑着让出门口:“谁跟你生气了,好了,你滚吧,废物不要再说废话,我不想看见你了。”
荆文武握紧拳头,似乎随时都会打人,他近几年顺风顺水,何时受到这种打击和侮辱,但似乎又在顾忌什么,荆文武闯出房间,走出门口又忍气吞声地说:“我身上有传声器,荆可,你惨了,谢慎行全部听到了。”
梁楚呆了呆,那他手机不是白录音了吗,也好,省了一个步骤,他本来想把录音交给谢慎行。
百般情绪交杂,荆文武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是想不通一起相依相伴长大的伙伴,为什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他做错了吗?
荆文武用力别过头,深深吸气,其实他何曾不觉得抱歉。
荆文武不自在地说:“荆可,我是对不起你,荆家卖你求财……”
梁楚赶紧说:“我就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虽然谢慎行这人挺烦人的吧,不过他有钱,我跟他在一块比在荆家好多了。”
荆文武不可思议地看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身形晃了晃,荆文武很快走了出去。
梁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看不清了,低头擦擦眼睛,心说我能做的都做了,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梁楚站在门口看向两边走廊,听荆文武说两人的谈话在向谢慎行直播的时候,梁楚还以为男人会立即赶过来,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大概被打击到了。梁楚趁这个功夫,走到前台开了一间房,拿了门卡大摇大摆走上楼去,打开房门走进去,然后上了暗锁,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梁楚背靠着门板滑了下来。
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梁楚以为自己会这么静悄悄的离开,但房门很快被敲响了,熟悉的声音依然温柔,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谢慎行额头抵着门板,低声喊他:“可可。”
梁楚把脸埋在膝盖里,心想你怎么不喊我荆可呢,我这么坏。
谢慎行温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别怕,开门,我们谈谈,我不会动你,我哪儿舍得呀。”
梁楚鼻子酸的受不了,他小声说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抛开我这棵歪脖子的坏树你可以拥有一大片森林,你要加油啊,要相信自己还可以找得到对象的。
梁楚隔着门板说:“谢慎行,我要走了。”
外面的人语声顿了顿,突然变了语气。
“荆可。”
梁楚哆嗦一下。
男人温柔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似乎耗尽了耐心,耳边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梁楚赶快拽了张桌子把门顶住,心说你再等两分钟啊!我马上就死了!
“你总是伤我的心,糟蹋我的心意,荆可,我没见过比你更残忍的人,可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就算你今天说这番话,我也不会放开你,我这么爱你,我会抓着你。你走?你想走到哪儿去?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这么喜欢到处跑,自己控制不住是吗,我给你帮忙。你厌恶我,也只能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委屈的在后面呢,我抓住了你,把你锁在床上,好好操上几天,我对你太好了,养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荆可,你从来没有让我满足过,怕疼怕累,我爱你,手下留情,你自己不惜福,以后就算你哭哑了嗓子叫得再可怜我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梁楚哭着想谢慎行你真是一个好人,我现在尽力安排后事,还是问心有愧,你这么一说我马上问心无愧了,怎么还不到时间啊。
谢慎行舒了口气,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语气依然温柔,但梁楚听得毛骨悚然:“你怕什么呀,我不会操死你,会给你留一口气,你是我的。”
梁楚擦了擦眼睛说:“谢慎行吓唬我嘿嘿。”
板牙熊说:“别怕,咱们不上他的当。”
时间归零,梁楚只觉得身体一轻,并没有什么痛苦,很快陷入了昏迷,什么情绪也都无法去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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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已过,初春将至。
科技飞速发展,世界日新月异,然而桥西市郊这片地区始终没能发达起来,一座破旧的小桥风吹日晒,孤零零立在野草丛里,周围杂草茂盛。
谢慎行早把这片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段买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黑色轿车停在小路上,许久之后,后座才被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身材十分高大,身高腿长,但是走路很缓慢,神色带着倦容,明明是正当盛年的年纪,却像是形如枯槁的老人。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就像是十四年前,那个穿着雪白雪白的棉服的小孩子,身上似乎带着光芒,突兀的闯进这片天地。
男人走到那个旧桥洞,当年高而难爬的桥洞,现在也不过堪堪到他的腰,男人对着桥洞看了半天,才举步走了上去。
黑瘦少年用干草铺成的床被风刮干净了,石块做的桌子还在,谢慎行找了个地方坐下,高大的身躯藏在阴影里。外面阳光灿烂,他似乎又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你把我的脚撞疼了,你快赔!”
谢慎行的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小口的吸气。
十四年前,我在这里认识你,十四年后,剩我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他遇见那个不负责不听话的爱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他本来该恨他,却忍不住更加思念。
男人低低的说:“我不该说那些话,吓坏了你。”
如果有一天我重新遇见你,大概也只会亲吻你,拥抱你,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