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音当年是在跟她谈条件,十分宽厚的条件,可是在她的眼里,那一切都是她在嘲笑她的卑微。她还记得梅音曾经说过的话:“嘲笑?我从来不会嘲笑任何人,能被我嘲笑的,从来都进不了我的眼睛。”她觉得她是故意讽刺,而事实上,她却是在陈述事实,客观的,冷静的,不是自视甚高,因为她本就高贵。“啊——”莫云芬蹲了下去,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无法洗净的罪孽。梅音……梅音……这个她曾经恨得要死的女人,此刻才知道,只有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干净的人。“啊!”莫云芬抱住了自己的头。“你吃着梅音的肉,喝着梅音的血,还要害死她唯一的孩子……哦对了,你照过镜子吗?你看到自己皮肤里面有蛆虫在钻来钻去吗?那些恶心的虫子就在你的身体里面,钻进你的内脏,让你变得恶臭熏天……”“让你变得恶臭熏天……”不是这样的,梅音是个恶人,她才是那个最狡猾的女人,她凭什么生下来就比别人高贵,凭什么她的儿子也比别人高贵……不,她是个恶人,她的儿子也是恶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恶心她,他们本来就该死的……我从来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错……申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莫莫……”“爸。”申莫的眼泪涌出来,他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道:“如果当年死的是我妈,我知道的话,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申秉的脸色青了:“申莫!”申冬笑出了声,“都到齐了,那就好,免得我来回折腾了。”“我提一下我的条件。”申冬说:“梅家当年的所有产业,不管后续交给了谁,从现在开始,全部都要归到我的名下。”申秉看着申冬,道:“大部分产业都已经合并了,你就算……”“那就更好算了。”申冬道:“你吃进去多少,就给我吐出来多少,就算其间你吃了别的东西,只要沾上我的,那就全部都是我的。除此之外,申家的一切,我也全部都要。”他抬头看着面前偌大的豪宅,敞开手道:“包括你们住这个房子,也全部都是我的。”申秉怒道:“不可能!”“不可能?”申冬笑着道:“那我就杀了申莫,我看你还能不能再生出来一个接班人。”申秉后退了一步,慢慢坐了下去,冷冷的道:“申冬,你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申家,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还是我,凭你跟盛丘现在的资历,要想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儿。”申冬一把夺过了盛丘手里的瑞士刀:“那我今天就杀了你们!”“冬冬!”盛丘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申冬浑身发着抖,冷冷的道:“盛丘,你听到了吗?他这话的意思是,为了防止我跟申莫争家产,他会提前帮申莫弄死我,申秉,你杀了我妈,你现在还想杀了我是吗?”申秉的手也发着抖,申冬道:“当年我被绑架你也是知情的吧?你置之不理,就是想再一次借莫云芬的手杀了我,好让你的好儿子……”“申冬!”申秉吼的破了音,他看向申冬,声音哆嗦着:“我没有杀你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当年你出生的是你妈瞒着我你的性别,我从来都没有指责过她,你知道你妈做过什么吗?她居然……居然……”申秉吸了口气,道:“你以为,我非申莫不可吗?如果不是你妈当年眼看着你的性别瞒不住了,催着我去做了绝育,你以为我们家能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吗?!她明明知道我们申家的祖训,明明知道必须要男孩儿继承家业!”“你胡说八道!”申冬气的想扑过去,道:“要不是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妈忍无可忍能让你做绝育?这还算好的,要是我,我直接阉了你!”“你……!”申秉抚着胸口瞪着申冬,申冬猛地挣开了盛丘的手,冷冷的道:“我不想继续跟你废话,我告诉你,我要所有的一切,你的,我妈的,全部都是我的!至于你那个二房生的儿子,这么多年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余下的,我一分都不会留给他!你最好识时务直接把一切都给我,否则我们就打官司,我会把这份证据,添油加醋的发往全国……不,包括你分公司所在的所有国家和城市的媒体,我会让你颜面扫地,我会让你的二房进监狱,让你的儿子人人得而诛之!让所有人在道德上谴责他!等到法庭把我所得的判给我,我会找个合理的借口让他消失,我看你找谁接班!”“申冬!”申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非要闹到这步田地吗?”申冬转过去的背影对着申秉:“当然了,你大可以找人弄死我,否则我们就看谁先玩死谁!”他大步走向门口,在那里,却被申莫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猛地抬手狠狠的甩开,申莫望着他,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争……”申冬笑了:“你当然不用争,你根本不用开口,就会有人帮你得到一切,你享受着一切你不该得到的,还要再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毫无攻击力一样,怎么样?这些年看戏,很有趣吧?”申莫嘴唇动了动,“我什么都不会要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好啊。”申冬说:“如果什么都不要,你就去死吧,只要你死了,一切就都还给我了,反正你本来也不该存在。”莫云芬猛地抬起了头。申冬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突然回来的申莫和莫云芬打断了申冬在今日解决申秉的计划,他坐在车内,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至今还发着。申冬重新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在里面被申秉带走了节奏,他本意是要逼问他的……不过现在看来,一切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血淋漓的真相被剥析开,每个人都不无辜。申家内,空气之中安静了下来,压抑的气氛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莫连飞见警报解除,急忙跑去扶起了莫云芬,道:“姐,姐,他走了……你快想想我们怎么办啊。”申秉突然开口道:“先把你姐扶上楼。”莫云芬挣扎着开口道:“阿秉,阿秉……莫莫是无辜的,绝对不能让……”“你闭嘴!”莫云芬道:“我不闭嘴!当年你是受益人,你默不作声的享受着我给你带来的一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娶我,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梅音的死就算全部都是由我经手,你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别吵了。”靠在门上的申莫突然开口,面无表情的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们做下了错事,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你说什么呢?”莫云芬道:“莫莫,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是。”申莫道:“都是为了我……没错,但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会要的,我也什么都没有了。”“我本来以为我只有妈妈,可是我的妈妈却整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后来我以为我有爸爸,到刚才我才发现原来我爸曾经想过杀了我妈……呵。”申莫低声说:“我唯一曾经拥有过的……只有哥哥而已。”可是现在,那表面的一层情谊也彻底失去了。“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为我做了,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什么都不需要了。”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有人提出描述有问题的,我稍微修改了一下。不过申冬并非一下子变得如此极端,大概是这段时间跟盛丘一起太像只小白兔了吧?不过他本身其实是具有攻击性的啊,只是以前没有戳到痛处而已。说句老实话,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改变是非常快的说……第59章申莫走出家门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是冰冷的,落在脸上凉的要命。他忍不住想着自己这一生所有快乐的事情, 然后他发现, 他所有的快乐全部都来源于申冬, 当他幼年需要父亲的时候, 父亲没有在身边, 而当他回到父亲身边的时候, 他已经能够轻易的看穿一切了。只有申冬曾经真心的对过他,可那也如泡沫一般轻易便碎掉了。他曾经想过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警方,可是他不敢那样做, 因为他自私的不想失去表面上的那点温情, 即使申冬讨厌他,但至少,他不恨他。他不敢让申冬知道, 自己的母亲是他的杀母仇人。而且他所知道的, 也只是皮毛,隐隐约约的,而且毫无证据。可是事情哪里能瞒得住呢?从他看到母亲初五走出申家的大门, 他的心中便隐约流露出来不安。当他看到安大志和苏丽景在一起的时候, 那副熟稔的模样,他便知道,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爆发了。因为安大志和苏丽景之间的事情,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被母亲发现。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他给盛丘打电话试探,从他的语气里面, 他知道他了解这一切,他以为申冬定然也知道了,于是便准备坦白。事情暴露出来之后,他畏惧,但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他想着各种的补救措施,最终他从申冬的话里发现,他生来即是错,唯有死方可偿还。那唯一真心对过他的人,希望他去死。雨下的很细,很密,申莫取出了手机。开口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我要举报……”申秉在同一时间拿起了电话,面无表情的道:“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的现任妻子,杀了我前妻,铁证如山……”此刻的莫云芬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同一时间拿起了电话筒,实名把她推上了绝路。申冬坐在车内,一路上一言不发。他所有的力气都在刚刚全部用尽了,愣愣的靠在车座上,他在想,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的家里。这丧心病狂的人怎么会是他的父亲?车子停在了车库内,盛丘转过脸来看他,申冬好久才动了一下,下车的那一刻身子却微微晃了晃。盛丘拥着他走进去,盛妈正在哄着宝宝,转脸看到申冬煞白的脸,慌忙走了过来:“大丘……”盛丘示意她噤声,盛妈担忧的目送他陪着申冬走进了卧室。盛丘把他扶着坐在床上,蹲下去脱下他的鞋子,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脚放上了床,温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晚点叫你吃晚饭。”申冬没有说话,盛丘扶着他躺下去,申冬便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涌了出来。然后他抬手捂住脸,蜷缩起了身子,一声好大的抽泣,他哭出了声。盛丘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轻轻摸着他的头,听到申冬道:“你出去……”盛丘起身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申冬瞬间爆发出来的情绪均数被隔绝了。他靠在门上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盛妈走了过来:“大丘,这是……这是怎么了?”盛丘抿唇,半晌道:“冬冬的妈妈,是莫云芬害死的……他爸爸,也脱不了干系。”盛妈倒抽了一口气,捂住了嘴。盛丘走进了书房,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他知道,申冬从进医院开始就一直在绷着,他跟申秉谈话的时候,几次都绷不住了。盛丘看到他的眼睛红了好几次,又都生生忍了回去。他取出了那张名片,却又放了回去,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申莫坐在十八层高的天台上,仰起头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幕,手机传来提示电量不足的声音,他伸手拿了起来,抬手要扔的时候却又忍住了。如果就这样丢出去,砸到了人该怎么办?他又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恍惚起来。他想到很多新闻上面报道过的,有人跳河自杀的时候没有死成,却连累的救ta的人去世了。他想自己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最好还是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赎清罪孽。他从天台上面走下来,听到了手机的响铃。“……盛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