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时,凉州城有个穷书生叫白生生,人长得白净清秀,学问好,心也善,逢人打招呼便笑笑,十分可亲。
白生生父母早逝,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们村中穷,因为他自小聪慧,全村东家一点西家凑些供他念书,只盼着将来能高中当官庇佑整个村子。白生生也不负全村人的期盼,十一岁便中了秀才,当时轰动了整个白水镇,人人都夸说白湾子出了个文曲星,以后定会出息的。
十四岁时白生生一举高中,是当年的整个案首,这可是整个县城的兴事,就连县太爷也来了一趟白湾子村,见了白生生,夸其年纪小小却气度不凡,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给了盘缠供其三年后参加殿试。
白生生成了声名远播的神童,但村中人提及还是要竖个大拇指,谁家要写书信,白生生必定不会推辞,平时见了人也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叫人,一定举人老爷的架子都没有。
十七岁那年白生生进京参加殿试,途中经过汴州,不料突然大雨,春寒料峭,白生生穿了件洗的发白的藏蓝衣袍,束着发,面色如玉,双眼却单纯清澈,此刻被冻得脸色发白打着冷颤,背着书囊快步赶路。
正巧不远处有座破庙,白生生擦着额头雨水,脚下生风连忙往过跑,突然听闻呜呜的悲鸣声,白生生脚步一顿,雨越来越大,雨水眯的眼睛都睁不开,却听耳边一声声的呜呜声越来越低,像是随时能没命似得,白生生脚下一拐,连忙往柳树下去了。
是只黑乎乎的小奶狗,被雨水冲刷过,毛发沾粘在一起,身上伤口深可见骨,衰弱的闭着眼,白生生动的时候,小奶狗伸出爪子警惕性的狠狠抓了把白生生,白生生疼的哼了声,低头一看,胳膊上小狗爪印已经血淋淋一片。
“你这小黑狗爪子倒是厉害,也不知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白生生不顾自己手腕伤口,连忙将小黑狗抱在怀中,“再不走,你我都要淋出风寒了。”
这一爪子像是用尽了小黑狗的所有力气,此刻被白生生抱在怀中,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呜呜的低鸣。
到了破庙,白生生拾了些柴火,很快火堆点燃,又开始晒袄子。他虽说是个书生,但因为家贫,这些活都不在话下,在火上烤了干粮,白生生将干粮掰成小块,摊在手心,一手抱着小黑,笑笑说:“小黑,不要睡了,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到了县城我给你开服药,你服过就好了。”
怀里的小黑脑袋蹭了蹭白生生膝头,虚弱的抬起脑袋,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盯着白生生看。
白生生一下笑了,摸着小黑脑袋,“你这个小东西,有双漂亮的眼睛,来先吃点东西。”
这时候白生生没看懂,小黑眼里的只有戒备和杀意,如果此时白生生敢做点伤害他的事情,下一秒拼尽全力小黑也会要了白生生性命,但却看到了一双笑盈盈像是天上最皎洁的弯月一般。
一人一狗在破庙度过雨停,到了下午白生生将小黑揣在怀中进了城,先开了两副伤寒药,熬了之后他一副,小黑一副,小黑倔强的扭着脑袋,白生生笑眯眯的摸着小黑脑袋,一手掐着小黑嘴巴硬灌了下午。
小黑被苦的呜呜叫。
白生生放下碗哈哈笑,“小东西,让你抓我,这碗里我可放了黄莲。”
这一年的殿试,破旧的客栈中,一位整日一身洗的发白的藏蓝色袍子书生,整日抱着一卷书对着一只小黑奶狗念,整个客栈的店小二常说这书生莫不是读书读坏了脑子。
外人却不知,这是白生生度过最愉快的考前,没有焦虑没有沉甸甸全村的希望,整日听着小黑汪汪叫,见它伤一日日的好去,就是啃着馒头都是快乐的。
整个汴州城谁也不知,未来年仅十七岁的探花郎就藏在这座小破客栈中,每日只有三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偶尔加道肉菜也有一半进了小黑狗嘴中。
七日的考试,白生生不放心小黑,将其托付给店小二照顾,还将自己身上的银子给了一半。
“它嘴太挑,你隔两天要给他吃肉,不然它会闹的。”
“多给它喝点水,我听说平日不能吃太咸了,不然它要掉毛的。”
“它不喜欢别人抱它和牵着它,平时只需要将吃的放进来就成。”
……
店小二听得不耐烦了,“知晓知晓。”转头等白生生走了,一脚踢了过去,却被小黑狗躲开,脚踢到桌角,疼的抱着腿愤愤骂道:“你这个小畜生,也只有那个傻子才这么稀罕你,小心我将你煮了吃狗肉锅子。”
七日后。
白生生从考场出来急忙忙的往客栈去,回到后院破旧阴冷的小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小黑,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白生生抓着店小二问:“我交托给你的小黑呢?”
“它?我前两天喂它饭,谁知道它突然跟疯了一样咬了我一口就跑了,我说白书生,这小畜生没人性是养不熟的,你看我这胳膊牙印还深着呢!你给我的钱可不够我抓药看病的 ……”
“不可能,小黑不会跑的。”白生生不信。
店小二脱开白生生的胳膊,眼神闪躲,不耐烦说:“爱信不信,我算是倒霉了。”说完就跑了。
白生生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小黑,回去时到了后院厨房角。
“ ……那个姓白的就跟疯子一样,不就是个狗崽子,至于么,差点逮着我打。”
“不过你也是,怎么能把狗买给黄老板,你知道他这人有虐狗的癖好的。”
“小畜生生来就是个死,不如卖了多几个钱的——”
白生生脑袋轰的一声,想也没想上去揪着说话的店小二一顿揍,他平日干农活还是有几分力气,又加上这俩人心虚没反应过来。
“哪个黄老板?”
“你这人怎么打——”店小二见到白生生恶狠狠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连忙说:“就是富贵绣庄的黄老板。”
白生生冲到绣庄,天已经黑了,砰砰砰的敲开了门,店小二不耐烦道:“什么狗?店里可没你的什么小黑狗。”
“吵什么吵什么,小心我报官抓你。”
“我的小黑呢。”白生生平着脸定定的盯着出门的黄老板问。
黄老板听闻笑了下,白生生见这笑容只觉得刺眼,听对方笑眯眯说:“你说那只爪子利的狗崽子呀?哈哈哈哈,你要?成啊!一百两银子我就卖给你。”
“小黑本来就是我的。”
“人穷狗也穷,身上没几两肉,哈哈哈算了,谁让我心善,小二去把那只破狗给这个穷书生拿出来。”黄老板笑眯眯的打着哈欠,“没意思,我去睡了。”
店小二很快出来,手里破布包着一团,天太黑看不清什么,速度很快的扔到白生生脚下,呸了口转身就进去了。
白生生揭开布,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团,是小黑。
锋利漂亮有力的四肢爪子被剁掉了,湿漉漉会定定盯着他的漂亮眼睛成了两血窟窿,浑身皮毛像是被灼烧过,与血块沾粘在一起,却顽强又凶狠的呜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