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宴少不了歌舞与酒水烤肉,热烈欢快的气息,能很大程度上缓解皇权与世家的紧绷的气氛。尤其是胡人善舞,等一曲胡旋舞出来气氛更是热烈,此时就有身穿彩衣的世家女上场献舞。重头戏来了。顾清仪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一旁的宋封禹侧头看了顾清仪一眼,对上她类似于某种看戏的眼神,不由的沉默了一下。顾清仪完全没发现宋封禹在看她,她就在想裴韵菘想要她丢脸,到底是要做什么,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跳胡旋舞。这倒是有点让人意外,没想到裴韵菘居然还会跳胡旋舞,这种舞对腰肢的要求很高,跳起来时不停地旋转,所以才叫胡旋舞。哪个女子身上没一两项本事傍身,会跳舞的不在少数,裴韵菘能凑齐这么一支队伍跳舞,绝对不是兴趣忽质,必然是早有准备。“你喜欢?”宋封禹瞧着顾清仪看的目不转睛开口问道,心里琢磨着宫里的乐坊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舞姬。“喜欢啊,美人跳舞,婀娜多姿,多美啊。”顾清仪说实话真的跳的很不错,尤其是那宽幅的裙摆旋转起来时更是衬托的腰肢纤细。宋封禹不免有些气闷,怎么她一个女子比他一个男子还爱看这些,是他烤的肉不好吃,还是他的脸不好看?顾清仪满脑子的裴韵菘,哪里注意到宋封禹微妙的心态。再说美人婀娜起舞,你看看在场哪个夫人像她这般。“喝口茶。”顾清仪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手又放在食案上,心里琢磨着一曲舞毕,裴韵菘就该借机发难了。“尝尝这烤乳鸽,膳房送来的新鲜鸽子,刚烤好的。”顾清仪就又吃了口鸽子肉,果然味道不错,不油不腻,外皮烤的苏黄焦脆,里头的肉却又鲜嫩无比。等到宋封禹再给她递一盏果子酒的时候,顾清仪再迟钝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她猛地转头看向宋封禹。宋封禹对她的眼神毫不避讳,任由她打量。顾清仪又气又笑,又觉得有点意思的开口,“你故意的?”宋封禹嗤笑一声,“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这样目不转睛,她们有我好看吗?”顾清仪都要被惊疯了,这是什么争风吃醋的诡异现场,皇帝陛下在说梦话吗?许是顾清仪的脸色太直白了,宋封禹板着的脸都挂不住了,觉得自己也有些奇奇怪怪。这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他总觉得没成亲时不用日日相处尚好,自从成亲后,他就想时时刻刻与她黏在一起。尤其是与她在一起时,他就能感觉到特别的舒心,因为朝务浮躁易怒的心也能冷静下来。这种微妙的心态,让他对顾清仪那种独特的占有欲疯狂的滋长。不要说顾清仪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惊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疯。宋封禹想挽尊一下,挽救一下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正要开口,就听着顾清仪说道:“陛下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无人能比。”宋封禹握着顾清仪的手一紧,随即轻咳一声,“我就随口一说,皇后不用放在心上。”难得见宋封禹这样别扭的样子,顾清仪心里就乐了,没看出来了,他们的皇帝陛下居然还有这样傲娇的一面。这醋吃的……真是好没道理。哎,皇后不已,赏美男不成,连看美人都要注意分寸了。许是顾清仪戏谑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连,宋封禹又不想被宴会上的人看出端倪,只得拿起酒杯与皇后对饮一杯。顾清仪了解,男人的自尊心嘛。这情景落在别人眼中的意味就不一样了,哎哟,皇后娘娘就多看了几眼美人跳舞,陛下这是不高兴了吧?众人看到皇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哄了陛下,陛下的神色先是有些古怪,随即又有些高兴起来。哎,果然顾皇后手段了得,瞧瞧人家这本事,陛下这样的性子都能让她哄得似绕水柔般了。陛下对顾皇后的喜爱之深,让众人担忧不已,也不知道等选秀时又会出什么变故。裴韵菘不惜抛却脸面在众人面前一舞,愿意为能得陛下青眼,哪知道陛下从头至尾一双眼睛都在顾清仪的身上,气的她舞都要跳不下去了。等到一曲完毕,裴韵菘铁青的脸色收了收,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笑着开口,“臣女等人献艺完毕,很是期待娘娘的风姿。”顾清仪心想这就来了,她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抿口茶,也不急着开口。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听着定北王妃徐徐开口,“裴女郎真是有意思,你们是主动献艺,又无人逼迫,怎么听你话音的意思,竟是要逼着皇后娘娘献艺?”众人:……这是什么状况?裴韵菘与傅兰韵不睦大家都知道,毕竟因为那封不知真假的信,俩人早已经闹翻。但是,傅兰韵跟皇后的关系更不好啊,这里头还掺杂着退亲之仇呢。可现在傅兰韵这是做什么?裴韵菘也没想到傅兰韵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替顾清仪说话,她以为就算是她们俩翻了脸,但是对于顾清仪那也是一条阵线上的。“定北王妃这话好没道理,今日众人同乐,又不拘身份,皇后娘娘与大家同乐又有何妨?”裴韵菘端着笑容回了一句。裴韵菘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大家谁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大家对顾皇后得宠也并不那么高兴,因此由着裴韵菘发难。所以突然跳出来的傅兰韵自然更让人意外,众人的目光不免落在她的身上,想要看出她有什么企图来。“是啊,上次裴女郎说这话还是在你的诗社上,结果就冒出一封针对我的信来。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裴女郎,让你这样践踏我的名声,离间我们夫妻感情。便是为了裴姨娘,我想裴姨娘在傅家已经呆了那么多年也不见裴女郎为她出头,这次忽然为她出头害我声誉,难道是裴姨娘人老珠黄反而更有魅力了不成。”裴韵菘脸色一沉,“王妃说话还是要仔细思量才好,莫要逞一时之快。”傅兰韵冷笑一声,“我还有什么可思量的,娘家被你搅和的亲生父母都与我生分,婆家因你离间之计让我们夫妻生隙。我已经被你害的这样凄惨,还有什么可怕的?裴韵菘,别人怕你河东裴家,我傅兰韵偏不怕。”傅兰韵说这话时双眸含泪,语气悲愤,带着丝丝绝望,确实有跟裴韵菘不死不休的架势。针对俩人之间的恩怨,惠康城的传说颇多,毕竟这二人哪一个底子也不干净,不过归根究底裴韵菘在河东长大,大家对她的底细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有上次情诗一事让大家议论一回,再多的也就没有了。傅兰韵可不一样,她自幼在惠康长大,大家对她的事情知道的较多,正因为这样,傅兰韵这话才更令人相信。毕竟傅兰韵现在的处境,的确是因为当初诗社的那封信开始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听傅兰韵的意思,这事儿竟然真的是裴韵菘做的,这……这手段的确有点厉害,毕竟傅兰韵的下场不算是好。裴韵菘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声有瑕疵,若是这样将来她如何能去那人的身边?心里焦急不已,早知道傅兰韵是这样咬着不放的鬣狗,她就应该早早地弄死她为好。裴韵菘索性伏地一跪,对着上首扣头,“陛下,定北王妃对臣女口出诬陷之言,还请陛下为臣女做主。”傅兰韵正要出列,贺润笙一把抓住她的手。傅兰韵低头对上丈夫的还有那么一丝丝担忧的眼神,对着他展颜一笑,“你信我,我没有负你,我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虽死不惧。”贺润笙本不想来秋狩,他重伤初愈身体早不如当年,来这里不能上马弯弓,不过是成为众人的笑柄。但是宫里传出旨意,他思来想去担心傅兰韵一人来不妥当,这才硬生生的来了,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对上妻子那坚决的目光,忽然他就有些迟疑自己当初的怀疑是不是对的?若是她不喜自己,当初为了嫁给自己宁可背负上私奔的恶名……想到这里贺润笙就有了几分愧疚,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傅兰韵有对他笑了笑,这才出列,跪在裴韵菘身侧三尺远的地方,俯首行礼,这才开口说道:“臣妾以性命担保,臣妾所出之言无一字虚假,请陛下彻查,还臣妾一个公道。臣妾如今被裴女郎所害,娘家厌弃,婆家生怨,与丈夫感情也有了裂痕。臣妾经此一事对人世已无眷恋,恨不能一死证清白。但是若是臣妾不为自己洗清冤屈,便是死了,别人也只会说一句活该,只要想到这里,臣妾便咬着牙硬撑着活着,决不能遂了有些人的恶毒心思。”顾清仪惊了,她知道傅兰韵很聪明,但是绝没想到她会利用今晚的形势一箭数雕。好家伙,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只要能把傅兰韵拉到自己的船上,这么一把尖刀,果然是格外顺手,杀伤力极强。宋封禹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有点兴奋了,他抿抿唇,都不用顾清仪给他暗示,他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家媳妇心胸宽广,认为便是坏人恶人,只要将他放到恰当的位置,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当初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他这个人一向黑是黑,白是白。但是现在看着当初跟媳妇势不两立的定北王妃,忽然变成一把刀刺向裴韵菘,怎么就感觉这么痛快呢。上兵伐谋,他知道,但是他更认为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纸糊的,不堪一击。只是,他做了皇帝,不能再那样任性而为,再捡起谋略就觉得烦躁,谁耐烦跟那群老东西跟拉大锯一样墨迹着扯皮。现在嘛,他觉得有点意思了。果然,跟着他媳妇学坏了。“定北王当初在幽州一战重伤而被送回惠康,几乎命都保不住,朕记得他对幽州的奉献。原想着等定北王身体彻底康复之后再启用他为朝廷效力,没想到倒是让定北王妃因此受委屈了。”众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贺润笙也是一震,手中的酒杯都要拿不住。当初他是怎么被重伤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贺润笙再看着跪在那里的妻子,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妻子这是以她自己为诱饵,为他铺路啊。他还怀疑她对他的感情,冷落她,甚至于心里还厌弃她。贺润笙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不然以他的出身当年怎么会爬的那样快?陛下已经给了暗示,妻子也为他豁出命去铺路,他要是想回到以前那样的风光,就只能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刀。做还是不做?当然要做。贺润笙不想再回到之前被人讥讽的日子,以前他是战功赫赫的定北王,后来他是战败重伤的又被陛下厌弃的定北王,经过这段日子的起伏他更加知道,只有手中有权才是最重要的。“臣愧对陛下信任之恩,当初幽州一战重伤退回,实在是无颜见陛下。”贺润笙起身哽咽道,面上的愧疚之色简直是能溢出来。顾清仪:……虽然知道这厮会演戏,但是演到这份上也是人才,真是一丁点的机会都能抓住,当年他能在先帝跟前乘风而上不是没道理的。陛下要对付河东裴,唯有先撬出一个口子。而这先锋,自然是跟裴家有仇的定北王夫妻最妙。河东裴虽然做事谨慎不留把柄,奈何裴韵菘对宋封禹执着的几乎疯狂,做事情就没之前那样步步筹谋,小心翼翼,难免落了把柄。啧,陛下真是学坏了,他以前眼里不揉沙,肯定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嘛,借刀杀人倒是越使越顺手了。嫁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