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仪摇头,说:“你祖母这个人最是心善。就算她心里一百个不喜欢陶陶,也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有母亲这句话,儿子便放心了。”霍玄也是松了口气。“不覆,听母亲一句劝。那个孩子毕竟没事,就这么算了吧。你祖父去的早,你祖母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她把霍家撑下来不容易。你祖母最是希望家和万事兴,她又不太喜欢陶陶,不要在这个时候搅得霍家不安,你祖母承受不了。”沈禾仪蹙着眉细细地劝。想到那个因为她一句话玩笑话都能气昏过去的老太太,沈禾仪忧心忡忡。倘若不是因为老太太,沈禾仪早就离开了霍家,根本不必要做这个可笑的霍家大太太。见霍玄沉默不言,沈禾仪又说:“那几个孩子我帮你守着,母亲答应你再也不能有人伤他们半分。”“儿子自有分寸。”霍玄点了一下头,算是勉强答应下来。霍玄回到书房的时候,肖折釉带着漆漆和陶陶已经等在那里了。书房的门窗都开着,霍玄还未走近,就看见三个孩子站在门口。肖折釉身姿挺拔而绰约,正侧着身,与身边的陶陶说话。漆漆竟然比肖折釉高了半个头,倚着身后的廊柱。“将军。”见霍玄回来,肖折釉急忙带着漆漆和陶陶给他问安。“嗯。”霍玄目光扫了一下他们三个,脚步不停进了屋,“进来吧。”霍玄进到书房,第一眼就看见长案上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先是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糕点。瞧着样子,已经比三年前好了很多。“时间仓促,只给将军做了这几道糕点和蜜瓜。”肖折釉解释。霍玄很快将目光移向旁边厚厚的一沓衣服,还有些袜子、剑穗、扇坠等小东西。肖折釉又解释:“这几年大太太给我和漆漆请了女红先生,我们姐妹闲着没事,就给将军做了些衣服。”漆漆侧头看了肖折釉一眼。漆漆一点都不喜欢女红,她对天发誓,这满桌子的衣服没有一针是她缝的。霍玄翻了翻叠好的几件衣服,从下往上,针脚逐渐从粗糙变得细密工整。肖折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开始学的那年手艺不太好,让将军见笑了。折釉跟大太太借了件您的衣裳,也不知道尺寸能不能合适……”“合适。”霍玄摸了一下针脚,眼底含了丝笑意。昨天孙将军还穿着女儿给做的新鞋子炫耀,没想到他今天得了好几套。“哦,对了!”肖折釉拿起一旁厚厚的书册递给霍玄,“这是陶陶的功课,先生时常说陶陶的文章写得很好。等开了春,陶陶就要去参加童试了。”“过了年,陶陶也才九岁罢?”霍玄有些惊讶地接过肖折釉递来的书册,翻看着。“是。”肖折釉笑着看了陶陶一眼,“没有盼着一定要考中,先去试试也是好的。”其实霍玄小时候没怎么读过书,他也不太懂这些文章。他随意翻了翻就将书册放在长案上,问陶陶:“是你自己想去试一试?”陶陶点点头,说:“是。如果来年童试顺利,就可参加下一年的乡试,要不然,只、只能考四年后的乡试。太晚了。”陶陶今年八岁了,他仍旧瘦弱,可是身上已经带了一种书卷气。他说起话的时候,语速很慢,故意说短句子,已经很少会结巴了。霍玄点了点头,夸赞了陶陶几句。霍玄忽然想起当年肖折釉板着脸问他的话——“树不直当扶,可若是一棵柳树,将军又何必一定要把它变成一棵杨树?还是在将军的眼中杨树天生就比柳树高贵?”又想起当年他离开之前的事情,霍玄看了漆漆一眼,漆漆的额头贴着花钿,想来疤痕究竟是留下了。霍玄沉默下来。当初他以为月余就会归来,还承诺了等到他回来就送他们三姐弟回南青镇。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也没有想到霍玄这一走就是三年。霍玄看向肖折釉,问:“改主意了吗?”“什么?”肖折釉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霍玄但笑不语。肖折釉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她说:“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年折釉年纪小,心疼弟弟妹妹,曾说过很多过分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这三年,肖折釉也曾愧疚过。她有着公主的傲气,却并没有公主的跋扈。她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在对待漆漆和陶陶的事儿上,她是不赞同霍玄的,可是她当年不应该那样对霍玄说话。因为如果没有霍玄,他们三姐弟恐怕早已流落街头,又或者早就饿死了。她是感激霍玄的,所以才在他离开的三年,亲手为他缝了那么多衣裳。上辈子的时候,她身为公主,因为不喜欢,就从不碰针线活。这辈子身份不一样了,大太太又给她和漆漆找了教导女红的先生,她就开始认真学起来。然后,就用给霍玄做的衣裳练手。这三年,小东西不算,光是衣裳已给霍玄缝了十多件。霍玄“唔”了一声,“教训人的时候那气势可不像个年纪小的孩子。”肖折釉蹙着眉瞪了霍玄一眼,小声说:“明明只是讲道理,哪有教训人。这天下谁敢教训将军呐……”霍玄低声笑出来。他这一笑,倒是将两人间三年前凝成的冰终于给化成了水。“再过两个多月,等过了中秋。我去南边的途中会路过南青镇。若是想的话,你们可同行去看望家人,我记得你们嫂子还在那边。”肖折釉和漆漆、陶陶都惊讶地望着霍玄,满心地欢喜起来。原来他们今生还可以再回去看望嫂子……“将军。”烟升敲门进来,“景腾王送来了请柬。”霍玄看了请柬,略一沉吟,对肖折釉三姐弟说:“明日是景腾王的寿宴,你们三个同去。”这三年,霍玄每次给沈禾仪寄家书的时候都会托她照顾肖折釉三姐弟。霍玄相信他的母亲一定会将这三个孩子保护好,也能为他们请先生教导。可是沈禾仪性子淡薄的缘故,早已不参加各种应酬,自然不能带着这三个孩子去见见世面。可是这三个孩子想要在明定城立下来,是必须要与这里的人相交。只能他带着了。·第二天一大早,肖折釉起来的时候,漆漆已经在她门外站了半天。“漆漆?”肖折釉怔了怔。漆漆一向贪睡,没想到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