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代表都看着贾斯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秃头似乎处在了一个不存在的舞台中央,倒映着其余代表质疑的目光。但贾斯丁并不怕质疑,反而相当享受。代替教会去赈济的计划本来只是灵光一闪,而在举证与辩论这个所有代表的头脑风暴中,灵光一身的计划会迅速变得相当完善,利弊分明。而这也是会议成员间的通讯并不方便,也不能长时间逗留在某个地方的情况下,讨论方针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之一。“抢劫教会会让我们变得像亡命徒,也就会失去在丘陵地带民众的支持。而民众的支持才是我们生存以及发展的根基。”丘陵代表第一个提出质疑,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强调的问题。“这点负面印象在赈荒救灾的功绩面前不值一提。另外,有亡命徒会救灾吗?会分享他们抢到的粮食,种子吗?”贾斯丁在几分钟前想通了这个关节,现在回答已经是信心满满。“光靠抢,我们能坚持多久?”这回是狮子提出质疑:“我们在丘陵并没有多少资源,铁路系统也只是渗透了十几个火车站而已,可没办法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的调配物资。”“不,谁说我们需要坚持很久的?”贾斯丁舔了舔嘴唇,整个人开始变得阴沉,就连秃头反射出的光似乎都在变冷:“我们的目标并不是真的赈灾,而是利用这次机会挤夸丘陵的教会,在这里立稳脚跟。所以,只要坚持的比教会久,不就好了?”“哈,教会毕竟是帝国的三大组织之一,所可以调配的是国家级的资源。恐怕”“不,这个不成问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代表忽然开口:“正如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丘陵的教会发放赈济粮的行为,绝对会成为某些贵族的眼中钉。”“想想看,教会为什么是选在丘陵地带,开始进行这与贵族分庭抗礼的试探的?”管家模样的代表擦了擦自己的眼镜,似乎是通过这双镜片见过太多上层间的弯弯绕绕:“无非也是因为丘陵地带中,贵族的势力同样不强而已。也就是说,教会上层只会把丘陵教会的行动看成一次对贵族的小小试探。如果一直顺利,那自然不错。可一旦受挫,那教会上层叫停赈灾的速度可能会让所有人咂舌呢。”“重申一次,在我看来,如果目的是击垮丘陵的教会,那对我们来说,可能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管家模样的代表扶住自己的额头:“甚至,只需要让抢粮的行动成功几次,就可以瓦解教会的整个行动。”贾斯丁眨眨眼睛,看着管家模样的代表,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你会帮我说话”但管家模样的代表忽然打断了他,只是偏头:“丘陵代表,我还对一件事感到好奇。”“但说无妨。”“这丘陵教会的赈灾行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约一个半月之前吧。”丘陵代表抱手回忆。“有意思,”管家模样的代表轻笑:“贵族间有关这件事的传闻,是在三个星期前才传开的。因为什么?是教会的上层封锁了消息?”“不可能,”狮子摇头:“你可是卓尔凡家30年的老管家,应该清楚教会上层中有些成员和贵族盘根错节到了什么地步,这种消息如果教会上层事先知晓,是不可能封锁住的。”“对,”老管家点头:“所以,开仓赈济这件事,或许它的前期准备,它的筹备,它的推动,它的开始完全是丘陵教会自己的行为。而帝都这边的教会上层,也只是发现这件事已经启动,并且本来就有试探贵族的打算,就顺水推舟的默许了而已。”贾斯丁咧嘴:“这不正好?丘陵教会势单力薄,而我们一旦成功,教会上层和贵族的视线就都会从丘陵这个令他们尴尬的地方移开,我们的根据地会更稳固。”“贾斯丁!”老管家的音量骤然提高:“你没听懂我的话吗?丘陵教会即使在外部条件困难重重,而自己的处境势单力薄下,也坚持着开仓赈济,放粮!他们是义士!是在践行我们让民众过上好日子这个理念的义士!而我们,我们却还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讨论如何去袭击丘陵的教会!”“贾斯丁!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嘿,卑鄙?哈哈哈,”贾斯丁只是愣了片刻,便忽然发出一阵冷笑:“我一直说你是个生活在旧时代的老贵族,一直会把没用的荣耀之类挂在嘴上,看看,果然没错。卑鄙?那又如何,因为卑鄙,我们可以得到的是一个实打实的根据地!我们的一切都将步入正轨!”老管家的白眉一下子竖起,而贾斯丁则毫不退让的回视。场上陷入了一阵沉寂。亨利觉得很难熬,因为讨论的是他出身所在的丘陵教会,一切的一切都不便插口。但听了老管家对丘陵教会的分析,亨利心中又止不住的兴奋与自豪。艾德曼教长呢?他有没有参与这自发的赈灾活动?而费尔顿却若有所思,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很久以前,他在工业区中遇到的那个奇怪乌鸦面具的一句教导。狮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怀表,然后,拍了拍手:“伙计们,静默已经持续了三分钟,依照我们的约定和规章,关于贾斯丁提案的第一次表决开始。”然后,她拿出了一盒火柴:“老样子,赞同贾斯丁的人,把火柴原样放回;反对的,把火柴头撇掉。如果赞同的人多,那就进入商讨这一议题如何具体实施的环节。”火柴盒分发,每个人接过,从里面抽出火柴,又传递给下一个人。很快,除了贾斯丁以外的每名代表都拿了一根火柴,而所有人都把它攒在手心里。火柴盒回到了狮子的手里,她环视一圈,又打开怀表,静静数秒。然后,将属于自己的火柴完完整整的放入盒中,传出。传到亨利,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柴头折断,放了进去。轮到费尔顿,他握着,摇了摇头,轻声复述了当初维塔跟他讲的一句话:“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火柴被他折断,放入盒中,传递出去。维塔看着这场表决在继续,还是老样子,他觉得自己无权,也无法对这场辩论展开任何评论。只是安静的做一名旁观者,见证者。只是忽然,他感觉到艾比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而脑海中,忽然多了几道视野。有着兽型双足,在破败的楼宇间静静跳跃,撞开了空气中弥漫的细小砂石。在朝着这表决的现场轻快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