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不是每一次都能跟上事态的脚步,尤其是这次,她中途脱离了队伍,想靠自己去找到通往帝都的捷径,结果无论怎么瞎逛也不得其门。并且,或是为了收集情报,又或许是她身为前教会成员还没完全泯灭的责任感作祟,在灼热的海水倒灌进巨塔时,奥罗拉选择了尽力去救助那些被帝皇拒之门外的,想成为宇航员的人们。结果这些准宇航员大多都固执的呆在原地,奥罗拉能救的只有那些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而已。终于,将失去意识的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包扎,固定,一气呵成。结果就是奥罗拉什么也没有问到。抬头望天,巨塔塔顶已经被完全破开,天上的月亮毛扎扎的,有些奇怪,有些刺眼。直觉告诉修女月亮发生了某种异变,但她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就算啦!不去管它了,奥罗拉甩了甩沾满海水的金发,思索着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索过。只有一个地方了:巨塔的正中,万恩浦洛的天空被开出的那个洞口的下方,之前有什么东西冲出来的地方咦?冲出来?是什么东西冲出来来着?奥罗拉捂住头,脚下不停,觉得自己脑中空落落的,好像被某种存在生生挖走了一块记忆。月亮一直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光芒,像在用一种黏腻的目光扫视它对世人记忆做出手脚的成果。嘿,怎么可能,自己是不是看多了?奥罗拉自嘲的笑了笑,但这笑却在中途僵在脸上。修女一直在往巨塔的地下走,月光洒在奥罗拉的背上,让她觉得浑身发冷、以及一种深彻入体的毛骨悚然。奥罗拉停步,情不自禁的抱紧双臂。周围全是被月光染成的苍白,她的正面竟是唯一一块还隐藏在黑暗中的地方。月光在审视她。这一念头如同毒蛇般窜进她的每一寸皮肤。奥罗拉因为背身,看不见那永远悬挂在天空的白色天体。脑海中,这与慈悲母神又千丝万缕关系的月亮,仿若喷出无数粘稠潮湿的触手,伸向大地,舔舐过每一寸它所照耀的地方,留下腥臭腐败的粘液包括这黑塔中的每一寸土地。包括自己后背的每一寸皮肤。刹那间,想象中的苍白触手似乎密密麻麻的盘满了她的全身,潮湿的触手尖端已经顺着自己的脖子爬上,轻轻触动耳垂,即将爬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修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然转身,直面月亮,发现自己的双足居然已经如此的僵硬。月亮只是好端端的挂在那里,洒下它的光辉,有些刺眼,又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睛。奥罗拉想要松口气,但她不敢。只能转身,迈步,飞也似的逃离这里。莫名的恐惧自从逃离月光的照耀后便得到了缓解,奥罗拉直到到达这巨塔的最深处,才敢停下奔逃的脚步。但她仍然没办法逃离月光的范围,这里是巨塔的正中,那颗星体的光芒理所应当的会从巨塔顶部的空洞直直的照进这里。修女只能暂时让自己躲在光芒照不到的屋檐下,撑着膝盖,喘息。却发觉有一道红色的涓涓细流,慢悠悠的流到了自己的脚尖。奥罗拉哑然,闻到这是熟悉无比的血腥味,抬头,想要看看这巨塔正中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到了小山一样的尸体,其中一些还在往下滴落血滴,每具尸体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以及他们最最标志性的:乌鸦面具。乌鸦面具堆的顶部,玛丽莲坐在那里,用猩红的双手捂着她自己的眼睛,苍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竟然像个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红宝石”样的玛丽莲似乎听见了动静,轻颤一下,将手从脸上拿开,看向修女,轻笑了一下:“嗨,是你,奥罗拉。”奥罗拉看着玛丽莲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无法从其中的猩红中找到她的瞳孔在哪里:“玛丽?发生什么事了?”玛丽莲咬牙,眼中冒出的清流一时间居然将她脸上的红色洗出两道洁白:“维维塔他失控了,我把他推下这连通着帝都的深渊,想要保护他,等过会儿就飞着把他接上来,但但我没有料到这深渊的入口居然会关闭,关掉了,我下不去了”然后,她再度掩面,哭成了泪人:“我又把他弄丢了”奥罗拉看着在月亮下哭泣的玛丽莲,没有将脚迈出阴影,脑海中咀嚼着玛丽莲刚刚话中的讯息:通向帝都深渊?意思是说这里之前有个能直接连到帝都的池子,但现在又关上了?“玛丽?”等到玛丽莲哭声稍歇,奥罗拉才开口:“这个池子,又或者深渊,是什么东西?”“帝皇修的,”玛丽莲抽气,捏着鼻梁:“一条贯穿世界。从帝都到万恩浦洛的通道。”“修来做什么的?”“你没看到吗?当然是修来修来”接不下去了,玛丽莲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悲伤:“我忘了。”也忘了?真的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看不见的手抹掉了她们的这一段记忆?玛丽莲还沐浴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月光下,奥罗拉抬脚,反射性的想要把她拉到阴影中。却发现脚下红色的涓流早已浸湿她的鞋,一点点血花被甩起,像顽童抓起了一把红宝石随意撒出,居然隐隐约约的。将苍白的月光分成了深色的彩虹。直到现在,奥罗拉才发觉自己也开始变得不正常,居然一心为了寻找通向帝都的道路,而下意识的忽略了这里最需要关注的东西:尸体,乌鸦面具们的尸体,疑似调查员们的尸体。尸体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地面,染红了这苍白的月光。修女猛然抬头,盯着仍然在微微啜泣的玛丽莲,颤声:“这里这些?玛丽,这是怎么回事?!”而玛丽莲也忽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双手的皮肤开始有所变化,而眼睛刹那间已经比月光还要冷:“我不知道。”“你说什”“我说,我不知道。”玛丽莲缓缓站起,身上淤积的血液如瀑布落下,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混杂着奥罗拉的心跳,玛丽莲一步一步走下这血肉堆成的高台,但某一步时,她的脚下,竟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悲鸣。有人还活着,这些乌鸦面具中,有人还活着。奥罗拉刚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玛丽莲抬起了她修长洁白,却已经染血的脚。然后,重重踏下。噗滋。幸存者微弱的悲鸣停止了,玛丽莲甩了甩玉样的脚掌,将上面红与白的秽物甩下,声音仍旧冰冷,却是展开了仍挂着泪痕的脸,有些娇艳的笑了:“我不知道,你明白吗?”奥罗拉抿嘴,沉默,掌心正暗暗酝酿着魔法的力量。而玛丽莲身体开始快速变化,肉刺生成,就像等待展翅的凤凰。她们在对峙,奥罗拉知道玛丽莲杀人是为了灭口,为了不让维塔失控的消息流传出去,然而,是她也将自己当成了同伴?才会在担忧维塔时不经意间说出口?该怎么办,怎么办忽然,有一阵刺耳的声音打断了这气氛:“丁琳桄榔”二位女士一齐回头,却发现是沃芙。她捏着两个酒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哎呀?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然后,狼外婆把酒杯往地上一放,打嗝,轻笑:“哎呀,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说完,顺脚把周围落着的一个头给踢开:“不就是几个人嘛,嗝”“几个人,你在说”奥罗拉气急,想要打断。“都发生了,你又不能把他们复活,不如想想你们应该怎么去帝都才对呢,”沃芙只是摆了摆手:“小玛丽,别慌,如果这真的贯穿了世界,那你的维塔到帝都的时候由于做得是简谐运动,所以肯定不会摔死;而小罗拉,你肯定也要去帝都的吧?我能感觉到你的亲爱学生艾比同学,之前有段时间飞上了天,而现在不知怎的,居然又在帝都啦!”“既然我们注定还要同行一段时间,不如卖我这老人家一个面子,暂时别打架了,好不好?”沃芙又灌了一口酒:“嗝,好喝。”玛丽莲和奥罗拉沉默,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又一齐别开了视线。“哎呀!”沃芙拍手,又拿出了那原本属于道格拉斯艾格曼的徽章:“既然你们达成共识了,就出发吧!碰巧,我还拿到了某位大贵族的徽章,这可是艾格曼家身份的标识,一路上可以很方便呀!”“对了,你们不尝尝这里的美酒吗?”沃芙把两个杯子拿起,丢出。居然准确无误的扔到了两名女士的手上。玛丽莲和奥罗拉又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抬头。互相不服输的将杯中甘冽的美酒一饮而尽,并不约而同的,一个在月光下,一个在阴影中,把杯子往地上一掷。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