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下,于静谧之中撕开二人面前的一切。维塔此时感觉到的是从四肢传到身体的彻骨冷意。他是握着玛丽莲的手和她一起举起月光的,因此玛丽莲感受到的寒冷还要更强烈一些。一道裂谷无声的出现了,露出了城市地下埋藏的蒸汽管道,压力井,断裂的下水道等等等等,这些是城市的皮下血管。两人的眷顾毕竟不是很深,这一剑的威力没有彻底的将胎儿蒸发。由无数尸体构成的胎儿有一部分掉到了裂谷的底部。维塔握着玛丽莲的手,尽力抵抗幻觉的侵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无数黑色的铁线虫正从他手上的每个毛孔中钻出,于晚风中乱舞。维塔初次目睹这样的幻觉,下意识的将手握紧。然后,玛丽莲的手碎了。月光剑从二人的手上脱落,玛丽莲的双手以及双脚化为冰晶碎裂。她倒在了地上,脸上覆盖了一层霜,从嘴中呼出白气,似乎像是坠入了冰窟一样浑身颤抖。但维塔在还没有消退的幻觉中看到的是无数疯狂扭动的铁线虫覆盖在玛丽莲的脸上。“咔嚓,咔嚓”有岩石碎裂的声音从维塔四周传来。这个平台因为月光剑造成的破坏快要坍塌了。维塔将失去了四肢的玛丽莲背起,想要离开这个裂谷边缘的平台。如同坠入冰窟的玛丽莲在维塔的背上似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把脸往维塔背上埋得更深了一些。维塔将玛丽莲背稳,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在他的感官中无处不在的铁线虫。维塔尽力减少脚步的震动,想要谨慎的离开这个快要坍塌而掉进裂谷的平台。但是坍塌还在持续的发生,当维塔终于小心翼翼的移动到平台边缘时,又一次大的坍塌发生了,平台一下子和地面形成了45度角,哪怕维塔有一点点多余的动作平台都会彻底的滑向裂谷。维塔站在平台上,拼命思考对策。他还背着玛丽莲,还在对抗恶心的幻觉,动作本来就没有平时灵活。忽然,有一道声音从维塔前方传来:“嗨伙计,要搭把手吗?”是伏波。伏波站在平台外较为稳固的地方,朝维塔问道。维塔皱眉,朝伏波问道:“伏波长官,恕我冒昧,你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哦,你说这个啊。”伏波将手上的条状物举到自己面前:“这是那个胎儿的脐带啊。”被月光剑斩落的,早产胎儿的脐带就这样缠在伏波手上,上面无数的眼球还在“咕噜噜”的转动。“”维塔沉默,他不知道这名警署长官的精神是否还正常。“这根脐带真的好美,不是吗?”伏波盯着脐带上的眼球,他的眼神仿佛陷入了陶醉:“我在脐带上面好像看到了我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看到了一座完美的城市,由工业区给城市输送最好的养料,城市再生长出最美的花朵”“长官,我快要掉下去了。”维塔打断道。“哦,抱歉,把手伸过来。”伏波朝维塔伸出了被脐带缠绕的手。唰!脐带上的无数眼球忽然齐齐的看向维塔。维塔面色如常的握住伏波伸出的手。然而,在两人双手互握的一瞬间,有无数的记忆朝维塔的脑海涌来!脐带上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它们看着维塔,仿佛是在拼命朝维塔诉说着什么。维塔看到了,听到了眼球的诉说。他知道了这些记忆是属于来到工业区的劳工们的记忆。劳工们充满希望的远走他乡,来到赫里福德时却被黑帮第一时间剥削。记忆渐渐的被染成灰色,接下来或是因为重病,或是因为被某个佝偻的老头看上,或是因为得罪了黑帮。劳工们的死亡来临了,记忆也全部变成了黑色。这些记忆中都隐隐约约的有一个身影。身影的主人是伏波。伏波是黑帮的保护伞,是多洛的合作者。是伏波指使黑帮杀死稍微丧失劳力的工人,纵容乃至指使多洛大量的对劳工的屠杀。有些劳工的记忆中,亲手杀死自己的人就是伏波。他们本想向警察求助,换来的确是伏波的刀刃相向。维塔仍面色如常,靠着伏波的手来到了安全地带。两人相互对视,沉默着。忽然,伏波打破了沉默,指了指缠在手上的脐带:“你都看到了?”“是的。”维塔点头,在他眼前纷扰的铁线虫此时更为疯狂的扭动。“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了,是城市要生长出美丽的花朵。”伏波抬起头,望着逐渐在恢复成白天的天空:“想要有美丽的花朵,就必须要有最棒的肥料”“你想说失去劳力的劳工不算肥料?”维塔替伏波补充道。“没错。”伏波看向维塔,露出了一个微笑:“你真是个了解我的人,我需要保持肥料们的进出平衡,开始失去劳力的劳工显然会挤占新来的劳工的位置”“哼哼,呼呼呵呵呵呵”维塔忽然止不住的低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有些颤抖。“你笑什么?”伏波皱眉。“哼哼哼哈哈哈哈抱歉,”维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你废了这么大力气想让这个工业区保持所谓的平衡,可是现在呢,你这么想维持工业区的平衡,可你是让这里变成废墟的最大推手之一,哈哈哈哈哈”“废墟?废墟”伏波茫然的向四周,两道巨大的裂谷贯穿了工业区,有火灾的痕迹,鼠灾的痕迹,爆炸的痕迹,以及遍地的尸体。“尸体是你准备的,多洛是你养的,坦斯肯兰弗是你合作的,哈哈哈哈哈哈”维塔再也控制不住,大笑起来。“是我,是我,都是我”伏波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都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对了,一开始的时候安排我和安德鲁去那栋公寓楼,是你想杀我们两个?”维塔擦了擦似乎是因为大笑而流出的眼泪。“哈哈哈哈哈没错,你捣毁了鬣狗帮的假钞厂,里面有我很大的份额,而想要在工业区维持我的行动,朝上面大量的贿赂必不可少哈哈哈哈哈哈”伏波癫狂的笑着,承认了这一切。“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你是个笑话,而我到现在的经历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又何尝不是个笑话”维塔又一次的笑了,可眼泪已经刷刷的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这是劳工们的眼泪,他们的记忆在维塔脑海中发酵,酝酿,由维塔帮他们哭了出来。“真是个笑话,不是吗哈哈哈哈哈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城市,保护这个工业区的活力,可是工业区却因为我问毁灭了,哈哈哈哈,笑话,笑话。”伏波停止了狂笑。“没错,哈哈,真是个笑话,哈哈哈哈”维塔的笑声渐渐小了。在维塔背上的玛丽莲似乎被两人的笑声吵醒了,她用脸在维塔背上蹭了蹭,慵懒的喃喃道:“你们两个笑什么啊,好吵维塔,你在摸哪里?”维塔从玛丽莲的身上摸出了一把刀。伏波从腰间拔出了刺剑。维塔用刀朝伏波喉咙抹去;伏波以剑朝维塔心口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