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忙了好几天, 全家人都疲倦不堪, 肉体的劳累不算什么, 心灵上的悲伤才是难捱的。
老宅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
平常二老下楼的时间不多,多数时间在二楼,看书, 看电视, 聊天,逗孙子辈,天气好会走远一点出去散步, 爷爷身体好一点, 还会和家里的司机料理他种植的花。
他们在的时候, 老宅会有他们轻声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会有钢琴声,歌声, 笑声
只要他们在,孩子们就会很安心。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丧事过后, 大人上班的上班, 小孩上学的上学,沉默而忧伤。
在这之前, 言家的孩子有个不成文的心照不宣的规定, 一个月也会抽时间在老宅过一个周末, 即使再忙也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二老过世的头一个星期里言以西和言以南根本没办法回老宅住,两人都在单位加班。
言蹊也是照常去上班,安之实在不放心她, 不敢贸然回美国,只能跟导师请了假,陪着她。
她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吃饭,也会跟安之说话,会笑,只是明显沉默了很多。
安之能察觉言蹊在她面前装出“她很好”的表象,可能是怕她担心。也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年纪太小,不太习惯跟她倾诉,即使她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
安之心知道着急不得。
这天出门前,言蹊摸了下她的头说:“今天把机票订一下吧,不能把课业拉下了。”
安之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很棒的。”只是要辛苦课题组的同学,晚上视频跟她讨论。她倒是可以看实验报告,这样也不够,他们小组最近在物料成本这块快有突破了,她这样恐怕参与不了。
只是这些都没有言蹊重要。
她朝着言蹊露出酒窝,吐吐舌头,故意卖了萌,但是不保证有用。
拜托,不要偷偷帮她买飞机票。
言蹊认真起来可能会这样做的。
言蹊凝视她一会儿,眼神软下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好,那就再呆几天。”
半夜,安之摸到隔壁的枕头是空着的,言蹊并没有在床上,她急忙爬起来。
二楼的客厅没有人。
安之想了想,回屋拿了件言蹊的毛衣外套,悄声下了楼。
在一楼的小偏厅里,她果然在那里,灯光温暖而微暗,她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晶高脚杯,杯里盛着瑙红色的液体,她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安之缓缓地走到她身旁,几上放着相框。
是那天他们一大家人照的全家福。
那天只有拍第一张大家正经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然后拍过的一两秒,抱在怀里的双胞胎就哭闹起来,大家扭头去看,帮忙的帮忙,哄的哄,笑的笑。
那天的阳光果然很好,摄影师拍了这一幕,整家人的幸福感溢出了相片。
安之眼睛发涩。
言蹊的手指轻轻地摸着言爷爷和言奶奶的脸,两位老人一如既往的慈爱地笑着凝视着他们小辈们。
安之把外套撘到她肩膀,拢紧一些。
言蹊的手从后握住她的,拍了拍。
安之搂住她的脖子,把头贴紧她的耳畔。
有几秒钟她们都不说话,安静地感受着温存的一刻。
然后安之轻声说:“姨姨……”
“过来。”言蹊拉着她到面前,把她抱到膝盖上。 安之先是感到意外,先是脸微红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言蹊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把她抱在怀里,现在又有所不同,她把脸埋在她的锁骨,深吸一口气。
“你真香。”她喃喃道,呵气如兰。
她才真的香,气息中还含着一点酒香。
安之的脸颊更红了些。
夜已经很深了,偏厅的暖气有点不足,她搂紧言蹊:“姨姨,我们回去睡吧?”
“嗯,”言蹊轻轻地哼了声,“让我抱抱。”
安之想说回去在床上也可以给她抱的,不过言蹊这类似撒娇的动作已经让她无条件顺从,就由着她了,她学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