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十七了,怎能那样打她!◎
脖子?
崔寄梦顿时慌乱, 她脖子上没有破口啊,且大表兄都没回头,怎会看到她脖子如何, 莫非他真有读心术?
谢泠舟微微侧首,淡声解释:“今日见你不时捂脖子, 是不舒服?”
话刚说完崔寄梦耳尖通红, 长睫不停颤, 虽知他不可能知晓她做的那些梦, 但被问起脖子, 她不免心虚羞耻。
一阵风吹过来,将薄如蝉翼的裙摆吹得贴在身上,宛若无物, 余光瞧见那高大的背影,她忍不住并紧腿,目光更飘忽了, 不小心落在谢泠舟的玉腰带上。
待看到那卡扣时, 耳边仿佛响起咔哒一声, 很暧昧。她这才发觉,他已转过身来, 因而她才能看到腰带上的卡扣。
那股蛮横的异物感, 更强烈了。
她心虚得脚软,浑身提不起劲, 手也不听使唤, 再度触上颈侧。
随即反应过来, 自己竟然当着大表兄的面想偏了, 实在是……
这让崔寄梦愈加自责, 羞愧感涌上, 她有意惩罚自己心志不坚定,用力咬住下唇好让脑子清醒一些。
看她如此,谢泠舟沉默稍许,似有深意,问道:“很难受?”
“不、不难受。”崔寄梦不自觉抬头,望进谢泠舟幽深的眸中。
他像审犯人一样,不作声凝着她,这道目光并不咄咄逼人,却像一支利箭,穿过她眼中,一直钉到心里。
钉紧了,让下方猎物无处逃遁,稍一扭动就会被更严厉地按住,更深地嵌入。
崔寄梦往一侧错开了些。
但她刚动弹,谢泠舟就迅速伸手拦在她身侧:“别动。”
此刻崔寄梦就是惊弓之鸟,她乱了方寸,慌乱避让,反而导致谢泠舟闪躲不及,手不小心碰到她脖颈。
相触的那一瞬,很凉,像毒蛇舌面,在舔舐猎物脖颈,她“呀”地惊呼一声,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
突然的触碰和梦里被欺负的时候重叠,崔寄梦心理防线骤然给击溃,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多看一眼都会加重罪过。
旋即,谢泠舟轻声说,“表妹留心,你身侧树叶上,有虫子。”
崔寄梦讶然抬头看向他,又急急扭头看向一旁的树枝,果真有瓢虫,可为何是两只?还叠在一块动来动去。
她红了耳尖,低垂着头讪讪避开视线,“多,多谢表兄提醒。”
“没什么。”谢泠舟声音还是很淡,静静凝视着崔寄梦,眸色渐深。
一月未见,和梦里比,她瘦了些。
也更怕他了。
他只不过关心起她脖子如何,她为何要慌?在她身前停下,的确是有意攻心,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她这般怕,抬头时眼里竟还有泪光,是因为那句“别动”让她怕了他?
谢泠舟心猛的一跳,迅速错开眼,他这才看清那颤动的瓢虫竟是一双,原来她害羞只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他神色淡了下来,但又不甘心,这单纯只是害羞,还是——
回忆起了别的时刻?
女孩的脸埋得很低,只能看到玲珑的下巴,谢泠舟凝视着她,声音有些暧昧的低哑:“脖子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崔寄梦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逃避回答他关于脖子的事,她克制住想摸脖子的冲动,嗫嚅道:“多谢表兄关心,就是昨夜落枕了,不碍事。”
“原是这样。”谢泠舟依旧没走开,檀香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她,渗入轻薄的衣衫,覆在身上每一寸,让她无处逃遁,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就在她再也承受不住,想逃走时,又听谢泠舟漫不经心问她。
“没睡好,最近还是做噩梦?”
话刚问完,谢泠舟就察觉到崔寄梦低垂的长睫不断发抖。
原本根根分明的睫毛开始两三根并成一股,湿漉漉的,似乎被他步步紧逼的追问弄得手足无措。
昨夜梦里也是这样,坐在他怀里,起落间哭声断断续续,睫毛湿漉漉的。
他蓦地心软起来。
不应操之过急,他想验证,有的是法子,何必要突然吓她?
表妹不过一闺阁少女,本就羞怯,仅凭问话也无法证明什么。
他给崔寄梦让了路,在她身后保持着三尺的距离,“落枕的话,可用热帕敷颈,至于夜间多梦,则需补气血,兼之放松心绪,别想太多。”
最后一句说得很淡,但意有所指。
“多谢表兄。”
崔寄梦低头走在前方,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他越发恭敬。
两人分别时,她转过身与他欠身道别,腰背低的不能再低,几乎成了鞠躬,倒真像小徒弟对师祖的礼节。
可他是比她大三岁,而非三百岁。
谢泠舟颇无奈,“我们是平辈,不必拘礼,回去吧,好生歇息。”
崔寄梦如蒙大赦,匆忙离去,竟连贴身侍婢也忘了。谢泠舟回头,见那侍婢还未反应过来,正错愕地看着主子消失在院门后,正是落水时在场的那位。
没来由的,他竟有种暗度陈仓,被旁人察觉的心虚。
采月同他行礼后,匆忙追上小姐。
真奇怪,那位大少爷清冷矜漠的人,为何今日突然对小姐那么温和?
更怪的是,小姐反倒比之前更怕他了,好像那是豺狼虎豹,要吃了她。
两人之间莫名……怪怪的。
明明离得三尺远,嘴上不言语,心里却好像在和对方说悄悄话。
但这怎么可能,小姐乖巧纯真,大公子克己守礼,怕是庙里的和尚与姑子,都比他俩更容易有些什么。
入夜,上榻前。
崔寄梦坐在妆奁前,任采月替她通发。安静下来后,她才有心力去想今日长公主说的那些话。
白日,在茶馆中。
长公主见崔寄梦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实在拘束,便聊起她的母亲,“你阿娘当年可是个大美人,没想到你比她还要美。”
“殿下认得我阿娘?”崔寄梦顿时忘了拘谨,身子微微前倾。
对她的放松,长公主很满意,“还算相熟,只是不大合得来,谁让谢清芫太守礼了,和你那冰垛子舅舅和表兄如出一辙,对还有你!哎,你们谢家除去二房活泛些,就是个修道院,尤其大房那位爷!”
提到前夫,长公主语气冷了下来,“不过,那位爷和你那舅母倒是般配。”
长公主似乎不大喜欢大舅舅,崔寄梦作为谢家这条船上的蚂蚱,乖乖坐着,不敢反驳,也做不到违心迎合。
瞧见她姿态更乖巧了,长公主又笑了:“别怕,你比他们讨喜多了。”
崔寄梦一心记挂阿娘的事,未曾留意她话里对谢蕴的幽怨和不忿,喃喃自语:“我印象里,阿娘人很好。”
长公主微叹,“她是很好,京陵第一才女,就连你那江左第一才女的舅母也被她压了一头,可惜她运道不好,那时礼教严苛,嗤,老相爷也是古板,明知女儿不愿,也要逼着嫁过去。”
自打来了京陵,每每提到阿娘,大家都讳莫如深,唯独长公主替她说话。崔寄梦对她生出亲近之感,平时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外祖父是长辈,可以责备阿娘,可我不能,没有那桩私情哪来的我?”
这话是在与世俗为敌,她说得很谨慎,说完还担心长公主觉得她不明事理。
但长公主却笑了,“你倒是个好孩子,要是别家闺秀,指不定还以此为耻。”
说着又忍不住讶异低语:“可那会崔将军来京复命还没几日,他们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会有私情呢……”
崔寄梦听清了,但不敢相信,绷直了身子,“殿下您说什么?”
长公主想起当年宴上谢清芫怪异的面色,疑虑越发的深,但一看小姑娘清澈的目光,易碎的琉璃般,不忍让她为此烦忧,遂摆了摆手,“没什么,胡诌罢了。”
……
如今夜深人静,崔寄梦得以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长公主定是知道些什么,因为她说胡诌时,显然面露不忍。
会不会她阿娘当年真是有苦衷的?
她决计过后找机会再问问。
而采月看主子困扰,便关心询问。
“没什么。”崔寄梦按下猜测,继而兴冲冲地和采月说起长公主。
“什么,王姑娘竟是长公主?!”
采月见过真人,实在想不到那竟是大公子生母,震惊之余也为崔寄梦高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小姐平日怕添麻烦,那些宴会能推就推,根本没机会结识人,能得长公主青睐,在外也多一分底气。”
崔寄梦倒没想着狐假虎威,她在发愁,长公主还是喜欢听她叫姐姐,但想起谢泠舟说这不合礼制,不免两面为难。
她和采月说起此事:“我和大表兄才是平辈,叫殿下姐姐多少有些怪。”
不料采月听了,反调笑说:“婢子倒觉得挺好,小姐那么怕大公子,这样称呼,大少爷便成了小姐的大侄子了,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怕他了?”
崔寄梦正饮水,闻言被呛到了。
采月忙帮她抚顺着后背,一时内疚不已,小姐那么怕大公子,她竟还敢开她和大公子的玩笑?
崔寄梦清了清涩痛的嗓子眼,边咳着边艰难出声:“殿下是皇族,不可冒犯,这种话……咳咳,说出去是要杀头的。”
一句话吓得采月忙捂住脑袋。
而她毕竟年轻,面上一本正经,吓唬完采月后,自己却窃窃欣喜。
深夜,月明星稀,万物陷入梦乡。
崔寄梦回到了琴馆的琴室里,桌上有一把上好的古琴,角落里,烟雾似身着白纱的神女,从香炉中轻姿漫舞着溢出。
她坐在琴桌前,正学着奏广陵散,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
意识突然飘到了半空,崔寄梦这才发觉,原来她坐在是大表兄怀里。
他把她朝前抱着,双臂在她身前交叉,像抱孩子一般的姿势,正与她侧脸相贴,动作亲昵,语气却充满压迫感。
“又弹错了,你师父怎么教的?”
崔寄梦怕得缩起脖子,语气怯生生的,话却很大逆不道:“……还不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年教错,我能跟着学错?”
“胆子挺大。”
谢泠舟低低笑了声,环着她的手忽然一转,掐住腰肢将她按倒在膝上。
崔寄伏着他的膝盖,低低娇声惊呼。
夜很静。
只偶尔听到窗外草丛里蟋蟀鸣叫。
屋内传来重重一声叹息,崔寄梦方从梦中惊醒,心口怦怦直跳,她长舒一口气,尔后望着被月光渗入的窗纸,一时羞愤难忍,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小时候祖母那般严厉,但即便是犯了大错,她也没有被打过。
只是时常见到府里一位婶婶那般教训过孙子。三四岁的小男孩,因太过顽劣,被大人按在膝盖上,一下一下重重地打。
可……可她十七了!
怎么能那样打她!
梦中情绪尚还残存,崔寄梦止不住委屈,气不过,用力捶了捶枕头。
随即摘星匆匆的脚步声近了,话音里还有睡意,“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
小姐嘴上说没事,看着却气咻咻的,好在没有被惊吓到的迹象,摘星放下心来,笑着问:“小姐又梦到什么啦?”
崔寄梦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半羞半恼地咕哝:“梦到被那严厉的夫子打了,不碍事……你快睡去吧。”
摘星抿嘴一笑,她还记得小姐早年间在书院被夫子训斥写字像狗扒似的,明面上乖巧认错,晚上做梦却说起梦话:“您才是狗,不!您是千年的鲶鱼精!”
那时的小姐尚有几分灵动,可惜自打老夫人去后,那个乖巧之下藏着狡黠的姑娘,一夜之间变得端庄稳重,一个人在崔家守了三年孝,到谢府后更是知礼本分。
大概只有做梦的时候才敢放松,做个无忧无虑少女,摘星揉着惺忪睡眼感慨着。
然而只有崔寄梦自己清楚,自从落水后,尤其是上次在假山撞到大表兄后,便是梦里,她也无法放松。
往常做梦过后,对于大表兄,崔寄梦都是愧疚的,但这次不全是。迷迷糊糊间,想起白日里谢泠舟堵住她的路,让她万分窘迫,“新仇旧恨”齐齐在梦里报了。
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谢泠舟就在对面,还是那个不可亵渎的冰山美人,澹然问:“表妹为何生气?”
梦里崔寄梦如愿当了一回清冷佳人,冷冷扫过他脸上,“殿下既与我以姐妹相称,你也该改口了,好侄儿。”
而谢泠舟还是谢泠舟,便是在她的梦里,也有法子治她,他把她抱了过来,手打着圈儿轻抚被他打红的地方。
同时诚恳地低头认错:“是侄儿礼节不周,姨母莫要怪罪。”
修长的手往前,再往上,没到指根,他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附耳低语:“您真要做我的姨母?你我像现在这样,是会被沉塘的。”
一句话吓得崔寄梦惊醒了,后怕地摸了摸额头,竟冒了冷汗。
黑暗中,她长长叹息。
睡前她喝过安神药了啊,近一个月未梦到他,她以为自己生活恢复宁静了,怎的从昨夜那个梦开始,又来了?
倒也不是只做关于大表兄的梦,她梦到过祖母、阿娘、阿辞哥哥,甚至还有二表兄,师父,可那些梦都很正常。
唯独大表兄,每次梦到他都是些暧昧失控的片段,甚至有好几次让她至今难以启齿,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崔寄梦不禁心中一惊。
莫非她……喜欢上了大表兄?
不对,大表兄冰冷冷的人,她一见到他就又敬又怕,哪还敢胡思乱想?
况且,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二表兄的。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二表兄更适合她,她该喜欢二表兄。至于大表兄,兴许只是因为他的清冷孤绝,她才会多有留意。
记起白日里长公主殿下提到师父时说的话,“我缠着你那师父,不是为了让他爱上我,是觉得他还不错,想爱上他。”
现下琢磨此话,崔寄梦品出些深意来,长公主是觉得师父很好,但又暂时没喜欢上他,因而要多与他相处,好日久生情?
无论如何,殿下比她多活二十年,她选择那样做,兴许那个法子可行。
谢泠屿近期在军中崭露头角,调到中领军麾下任禁军校尉。
少年志在功名,每日早出晚归,等忙完一阵后,已到了七月半,谢府草木葳蕤,一派峥嵘。
谢泠屿先去见了母亲,崔寄梦也在,正跟着王氏学女工活。
他年底才满十八,虽盼着早日娶表妹进门,但还未能把成婚和成家划为一码事,成婚嘛,娶了表妹就成。
至于成家,家中有母亲操持,他不必管。但此时见表妹和母亲相谈甚欢,谢泠屿遽然有了已成家的错觉。
他看了看自己一身汗的衣衫,悄然回到自个院里迅速沐浴换衣。
又过了会,王氏停下绣活,趁着回屋喝水的功夫,悄悄松了口气。
她和谢迎鸢母女俩平日都很随性,但外甥女内敛乖顺,怕吓着她,更怕显得自己没个长辈的样,只能跟着端庄,说话都刻意捏着嗓子。
一上午下来,真真累坏了。
王氏塌下背,感慨自己终究没有端庄的天分,索性不装了,大喇喇走出房门,看到久未归来的儿子,捉裙快步上前,“我儿,最近可是很辛苦?哎哟瞧瞧,黑了瘦了。”
mǔ_zǐ 寒暄后,谢泠屿按捺不住,转向一直安静的崔寄梦,有些心疼:“表妹也瘦了。”
王氏怅然若失,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不然,儿子娶了媳妇,也好不到哪儿!她哭笑不得退了出去,让两位小年轻说话。
四周无人,谢泠屿把崔寄梦拉到一边,“表妹,可想我了?”
直来直去的话叫崔寄梦赧然,谢泠屿最喜欢她这羞羞怯怯的模样,亲近之意更甚,“不久是中秋,城中这会已经有灯会了,一会我带表妹还有阿鸢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崔寄梦想起先前长公主殿下的话,过去几日她刻意避着大表兄,果然再未梦过他,说不定多和二表兄接触,就能转移注意力,便应下来。
黄昏时。
谢泠屿带着崔寄梦和用于掩人耳目的妹妹,来到京陵最热闹的一条街。
这条街是京中最热闹但最不挑人的一条,卖各种物件吃食的小摊挤满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
崔寄梦馋虫大动,唤采月买了些风味吃食,在车上和表兄表姐分食。
谢迎鸢起初迟迟不敢下口,尝过一口后,就欲罢不能了,“我说怎么表妹也和飞雁表妹一样,净喜欢这些街边吃食,原来是真的好吃!”
“咳咳。”兄长轻咳一声,她才意识到在表妹跟前提王飞雁不大好。其实两位表妹她都喜欢,怪就怪她这好哥哥!
否则说不定三个女孩子还能一起玩,她气不过,瞪了谢泠屿一眼。
崔寄梦捕捉到兄妹两的眼神交流,一时也尴尬,只好故作不知,小口小口地认真吃东西。
谢泠屿望向对面的街道。
那条街虽酒肆乐馆林立,却要安静许多,只因那多是达官贵人涉足,少了些平易近人的热闹。
但安静的去处,兴许更适合表妹,便道:“对面乐馆上了些新曲目,表妹喜欢音律,不如去瞧瞧?”
三人去了乐馆,正巧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迎面过来,看到躲在谢泠屿身后的姑娘,笑得暧昧。
这其中有去过辞春宴的,认出来是崔寄梦,想起那是贵妃和长公主都称赞过的人,收起轻浮朝她见礼。
崔寄梦逐一还礼,让对方颇为受用,拍了拍谢泠屿肩膀,“你小子真是走运,只是有人要伤心喽!”
谢泠屿乜了他一眼,拉过崔寄梦,“这人一贯不会说话,别理他!”
而那公子目送谢泠屿携佳人离去,挑眉笑笑,唤来乐馆的掌柜,塞给对方一大锭银子,朝着谢泠屿的雅间努努嘴,“喏,把筎月姑娘派去那间,但别说是我吩咐的啊!”
掌柜收下银子,高兴应下。
这厢三人进了雅间,雅间里有小窗对着楼下,能看见戏台子。
谢迎鸢一心看戏,谢泠屿点了些吃食茶点,还有大闸蟹。
从外头走进来一位抱着琵琶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生得花容月貌很是动人,看到谢泠屿时,少女羞红了脸。
而谢泠屿忙着给崔寄梦剥蟹,一直没抬头,直到侍者问要听什么曲子,才转向崔寄梦,“表妹想听什么曲子?”
崔寄梦笑了笑:“我不大清楚时下有哪些琵琶曲,二表兄点就好。”
“琵琶?”谢泠屿讶异,明明他嘱咐侍者找个善古琴的,抬眼瞧见那位少女,心中明了,定是方才那厮有意给他添乱!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为了不让表妹误会,索性装作没认出,随意点了首曲子,继续给崔寄梦剥蟹。
崔寄梦认真听着曲子,她不善琵琶,但音律是共通的,这曲子弹得凄婉动人,一曲终了,她抬头看向乐伶,正好那少女也在看她,双眸凄婉,带着探究。
那绝不是看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眼神,又见那少女痴痴看着谢泠屿,得不到回应后更是哀伤,崔寄梦大概明白了几分。
奇怪的是,她虽好奇这位乐伶和二表兄的关系,但却不觉得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