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睦尔撒纳不由好笑,这样的问题,没有三分情分是问不出口的,他含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公主不就是你,你不就是公主么?”
冰儿却冷冷道:“阿亲王,你听得懂我的意思的!”
阿睦尔撒纳看着冰儿的神色,虽是冷冷的,目光里却带着殷切,一种狂热的殷切,他知道她有些动心了,他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难受,瞬时沉默,好一会儿方道:“我喜欢公主,因为她是博格达汗的女儿;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
冰儿什么都没说,凝视了阿睦尔撒纳一会儿,面无表情丢下一句:“你说的倒是实话。”
阿睦尔撒纳见她似乎要离开,忙道:“可否稍等一歇?”
冰儿只是觉得自己脸有些热,怕被阿睦尔撒纳看出端倪,微微别过头掩饰着神色,轻声道:“我又没走,你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阿睦尔撒纳似乎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好好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说:“论道理,我是配不上你。我妻子死了,家里还有两个妾,也还有几个孩子。不过,要是你不愿意,两个小妾我都可以遣走,几个孩子也送到我哥哥那里抚养。就我们两人一起,你说好不好?”他说得恳切,眼睛似不经意,却在认真注意冰儿的神色。
果然冰儿听了他的实话是愣了一愣,不知怎么往下接。只听得阿睦尔撒纳又说:“我们那里,风景其实比中原更美,无论是山还是水,都和画儿似的。博格达汗许了我打败达瓦齐,封做双亲王,其实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我没了敌人,以后在准噶尔才可以自由自在的,你想去哪里,都不是问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再会拦阻着你。我和你一道骑着马,去看天山上的皑皑白雪,去草原、去大漠,也可以去各个城池,看看我们准噶尔美丽的地方。就不知道你会不会不习惯……”
这样美的愿景,不由得人不心旷神怡,冰儿许久才低头说:“我……我不在乎的,都不在乎……你的孩子、你小妾、你生长的地方……你和我,只要是一心一意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说完这话,她自觉脸烫得要命,连耳朵都热烘烘上来,抬起脸来热切地望着他,却看到阿睦尔撒纳的神色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喜悦,反而是凝重中带着些惊愕。不过她也未及细细揣摩其间的原委,只觉得既表明了心迹,未免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转头离去。阿睦尔撒纳面色沉郁,静静地望着冰儿的背影。
亦不知过了多久,怔怔发呆的阿睦尔撒纳忽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头却是班珠尔:“弟弟,怎么了?那东西?”班珠尔瞥了一眼娜个皮箱。
阿睦尔撒纳苦笑了一声:“还是着人抬走吧。”
“公主她?”
“她……”阿睦尔撒纳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林,中秋清风拂颊而过,清冷如月色,阿睦尔撒纳竟有些消沉:“我不敢娶她了。”
“为什么?”班珠尔声音不由就高了调儿,“你不是说……”
“嘘!”阿睦尔撒纳一把捂住班珠尔的嘴,带着警告说:“这里是博格达汗的行宫!”
班珠尔反应过来,压低嗓门道:“博格达汗本来对你甚有好感,若是能以公主下嫁,我们背后就有偌大的靠山,达瓦齐还算什么?厄鲁特只在你我兄弟指掌之间!”
“你以为博格达汗蠢到任我们摆布?我们想收束准噶尔,他不想收束?我们想要厄鲁特,他不想要?哼……他用我又疑我,你看他笑吟吟的,拿封爵、名位,甚至想拿公主来牵制我,你以为他看重我这二十九岁的男人就一定比那个叫英祥的小伙子更适合娶他女儿?我们厄鲁特只能有一个大汗,但不是博格达汗!为了厄鲁特蒙古的自由……”他顿了顿没有再说,眼睛闪出阴狠的光,班珠尔自是熟悉他的神色,但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你只管娶公主就是了,带她到厄鲁特后,博格达汗又能怎么样?”
阿睦尔撒纳的闪亮的眸子却黯然了下来,许久方道:“她,会乱了我的心性。”沉默会儿又道:“汉人的俗话里说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班珠尔明白过来,竟是真动了心,才怕被感情牵制,才怕关心则乱!他看着弟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