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趁拓跋焘出去的当儿,偷偷溜进来,在谢兰修面前眉花眼笑的:“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有什么好喜的!”谢兰修嗔怪着,向外间瞥了一眼,“等他走了,给我打热水来洗洗。”
“是。”阿萝笑嘻嘻的,又说,“娘子可曾垫着点小腰?听宫里年长的阿婆们说,那样子的,容易受孕……”她还是个姑娘家,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乜见谢兰修双颊绯红,一脸嗔怪,小妮子笑道:“奴婢打水去。”一溜烟走了。
自父亲赴法场就刑后,谢兰修第一次穿上明艳色泽的衣服,鲜卑族的服饰,其实与南朝的差别也不是很大,高高的交领,宽袖博带,系着襦裙。虽然到魏宫也一载有余,但因着一直没有名分,也未曾召幸,所以谢兰修连皇后的面都没有见过,心里难免惴惴,偷偷问阿萝:“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
阿萝笑道:“奴婢也没有见过,听其他人讲,皇后娘娘原是夏国的公主,端庄体尊得很,但待下人也很宽和。皇后的两个亲妹子,陛下都封做昭仪,她们俩……”阿萝瞥瞥谢兰修神色,没有往下说。
谢兰修也明白她欲言又止的意思,点点头又问:“那后宫可有太后?”
“有一位窦太后。”
“难道今日不是先去拜见太后?”
阿萝道:“这位窦太后是保太后。原是陛下的亲生母亲殁了后,抚养陛下成人的乳母,陛下即位后,感念她的乳保之恩,破格封为太后。”
谢兰修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风俗,见阿萝又有欲言又止的样子,凝了神准备听她继续讲,但是阿萝只是笑笑道:“时候不早了,娘子该去拜见皇后了。”
皇后什么样子,一路上谢兰修就在想象。赫连氏皇后不知是怎么样的人,但刘义隆的皇后袁齐妫自己已经领教了。袁皇后也算是名门后裔,父亲是江夏望族的袁湛,然而因着她是庶出女儿,自小也吃了不少苦,因而性格坚忍而颇有理智,谢兰修几番遭她手段,连刘义隆都救不下来。这个赫连皇后更是公主出身,自小儿看惯了宫掖的勾心斗角,正不知又是如何厉害的角色。
一路想着,已经到了皇后所居的显阳殿,谢兰修低头理了理裙摆,小心地进了正殿,眼睛一抬便见正首坐着一位女子,头顶高髻上插着赤金钿,两边垂着珍珠步摇,身着赤缯的袿衣,间色长裙,蜚襳垂髾,是皇后的正装,庄严肃穆。
谢兰修不敢多张望,矮身就伏倒在地:“奴谢兰修拜见皇后殿下。”
皇后的声音却是柔柔的,透着让人舒服的暖意:“妹妹在我面前,不必用这样的谦辞。你我一同服侍陛下,岂不是姐妹一般。快快起来,让我瞧瞧。”
谢兰修款款起身,抬头看到皇后果然是一脸柔和的笑意,她大名叫赫连琬宁,本是西夏君主赫连昌的妹妹、一国的长公主,她算不上特别美的那一类,不过丰容盛鬋,不需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自有她独具的端庄盛贵之气。谢兰修也不敢太过大意,低眉顺眼地侍奉在一旁。
“如今谢椒房已经正了名分,我已经用皇后印宝发下懿旨,从今后飞灵宫另配使女十人,宦官十人,每日起居饮食均照着其他椒房的例子来。”皇后眉眼间带着弯弯的笑意看向谢兰修:“谢椒房,我这里还有几件见面礼,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也算是我对姐妹的心意。
谢兰修忙俯身谢恩。皇后一笑,转头又问其他事情。谢兰修凝神细看,觉得皇后处事算得上宽和一路的,不过也颇果断。倒是两位昭仪,长得和皇后有三四分相像,但一位拨弄着指甲懒懒地不说话,另一位四下里瞟着,目光碰到谢兰修时,便是冷冷地笑一笑弹开目光。
好容易上午过去了,谢兰修回到飞灵宫,阿萝带着新来的宫女和宦官前来拜见,谢兰修笑道:“阿萝,如今,你可是我宫里掌事的人了。”阿萝一如既往还是那般甜甜的孩子般的笑,吐吐舌头道:“娘娘抬举我!”
检视皇后送来的赠礼,多不过首饰和衣料,阿萝笑道:“娘娘果然是望族的女郎,行事就是和宫里其他娘娘不一般呢!皇后虽然是盛贵,但是说到底还不是看陛下的喜好?陛下爱重,就算不是皇后,也没有人敢瞧低了;陛下敷衍,再是皇后,也不过……”阿萝住了口,偷眼望望谢兰修。
也不过是俘虏,给加了恩罢了!谢兰修心道。自己在魏宫,倒是要有个打算,若是想着平淡一生,日子大约也不难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