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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1 / 1)

突厥那边闹这么大,不过就是为了逼他娶那女人,也不掂量自己轻重。赵骥轻轻把哭睡的施娢放到床上,又俯身搂住她,躺在她身边,嗅着她脖间安宁的气息,打算陪她小睡片刻。她身上香,平日虽是娇气,却听话得不行,哪哪都合赵骥心意,他握住她的手,听到她在呢喃叫王爷,连呼吸都有些不平稳,赵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有本王在睡吧,这才让她平静下来。那天特地去找覃叔说施娢的事,导致赵骥这两天事情堆压,加上施府那边故意作对,他忙得有些抽不出太多时间。王府里的王妃倒不是必要的,只不过没有的话,以后那些聚宴的帖子怕是会递到她这里,施太师在朝中的门生多,老师和御亲王不对付,他们站的自然是自己老师,也不知那些世家夫人会私下说她些什么。可比起闲言碎语,她若是不想他去看别的女人,赵骥觉得娶妻一事,那就先算了吧。……赵骥常常逗弄施娢,但他说出来的话,大部分都是真话。施娢对他无计可施,便已经在等她爹传离开的消息,只不过这消息没等来,反倒是先听到宫里的那个母凭子贵的昭嫔流产了。她那时候在和赵骥一起用午膳,听侍卫抱拳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召阿娜公主进宫,恰遇昭嫔去向太后请安,两人一同前行,没过多久昭嫔就摔下台阶,见了红,等太医过来时,孩子已经流了,昭嫔说是阿娜公主推的,阿娜公主不认,侍卫已将她囚于宫中。”赵骥道:“往下查出了什么?”“另有人发现阿娜公主和施家有过接触,外头传她故意以钦慕王爷为由毁坏王爷名声,又为给施家小姐铺路,残害皇嗣。”施娢愣了愣,夹的珍珠丸子掉回青瓷汤碗中,她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心想那孩子本就是四叔为她做的掩护,施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厅内的日光照进屋中,紫檀木圆桌摆了一桌子菜,赵骥摆手说句知道了,让人下去。他拿汤勺子给施娢盛了碗汤,和她闲聊道:“陛下走之前让本王和太后为他看护皇嗣,施家为了施娢铺路,如此胆大包天,现在唯一的孩子被害没了,就看陛下护不护着了。”红柱香几上摆的赤松盆景,几个侍卫守在门外,施娢压住心里的波动,她手轻撩着袖子,慢慢将筷箸放到白瓷玉碗上,问道:“王爷上次所说的传言很快就会消失,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赵骥把汤放她面前,不置可否,只道:“你可知这位和亲的公主为什么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和本王有关系?不觉得她胆子大?”“大是大,王爷难道是认为……”施娢顿了顿,“认为她和施家合谋?”“倘若不是后面有人,怎么会这么嚣张?”赵骥往她碗中夹红烧肉,“本王从前的确和她见过两面,一次是在行军过道时去探查商户市集时,她装作落魄女子献身于本王,本王没兴趣,给了她几个铜钱,还有便是突厥将领投降时,领她来一同来签降书,那次若不是她自己主动提起,本王都不记得铜钱的事。她是脸皮厚敢说,本王还不想认。”施娢心沉下来,她还不傻,也猜到这些不过是他的设计,但她没敢露出异样,只犹豫道:“妾还以为王爷不会在妾面前提这种事。”赵骥倒是想不提,他本来就对那女人没感觉,但他怕她又吃醋,吃醋完又自己一个人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哭。他说:“你跟了本王这么久,也该知道本王的性子,若本王真的喜欢,管她是公主还是皇帝妃子,最后都会是本王的人,醋她们是最没必要的。”施娢一顿,微垂下眸,手捏起白勺,喝了一口汤,忽然觉得有一股呕意。她轻咬着勺子,把丸子汤咽下去,过了会儿才道:“王爷别这么霸道,别的姑娘不一定喜欢。”赵骥笑了,说:“你还在这,本王哪敢出去霸道?要是哭成了没力气的泪人,本王都得心疼死。”施娢不说话了,心想她就是他口中的皇帝女人,可他要是知道她就是施娢,怕是毁了她都不来及。她能想到昭嫔流产是赵骥做的,施家也能。昭嫔一事发生,京中的谣言便立马转了风头,赵骥不仅是皇子,还是打胜仗的将军,大家都在说御亲王对皇帝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看上败国的公主,一个和亲的公主竟敢侮辱王爷名声,背后定是有人作祟。施家倒是先一步上奏,质疑赵骥利用与和亲公主的交情谋害皇嗣,朝堂上的事施娢不曾细问,只知道御亲王府和施家斗得厉害,你饶不了我,我不放过你。在京城才被讨论不到两个月的和亲公主,不仅没有被许配给世家公子,反倒因为皇嗣没了一事,在大牢里待着一直出不来。施家和赵骥明里暗里都不合,谁也不占上风,却逼得施娢不得不加紧一步想退路。皇帝微服私访已有多日,他身体不行,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即便不把孩子母亲放心上,但他对这个孩子,一定极其重视,很大概率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皇帝若是回来,代表她四叔也该来寻她。赵骥明明不当知道昭嫔孩子的蹊跷,可他设计害了昭嫔孩子一事却始终是悬在施娢心中的一把利刺。他喜恶无人看得穿,从不是良善之辈,当初说要杀施娢时便是轻描淡写,仿佛人命薄如一张纸。施娢被娇宠长大,如何能够不怕?她每天都在想着该怎么万无一失离开,晚上有时还会做噩梦,不是梦到四婶指责她添麻烦,就是赵骥冷冷看着她,半夜惊醒时,又是呼吸急促,满头的汗。想得多,心里的负担也大,每每想到自己或许可能死于非命,施娢就忍不住胸口呕意,不敢让赵骥发现她的奇怪,也不敢请大夫替她开药。可她面上对赵骥,却是更听话了。施娢现在已经不怎么去学戏,赵骥说外边太危险,从王府出去的马车很可能被跟踪,施娢也怕施家的暗探突然盯上她,只能把心底的想法压下去,等覃叔那边传消息。京城初秋下过一阵雨后便开始转凉,施娢在御亲王府里待的这些天,已经帮赵骥做了两套衣服。除了偶尔要出去一趟,她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在赵骥院子里,哪也不去。京城还在因为突厥和亲公主伤妃嫔皇嗣的事争执,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做那些事,只知她的下场不会多好,突厥的人是想救她出来,但身处京城,她又是真的有错,单凭他们,什么也做不到。但没多少人觉得事情是赵骥所为,他若有称帝的心思,那现在的皇帝早就是他。本以为凶手已经归案,只差个揪出幕后的黑手,谁也没想到在大牢里的突厥公主突然逃了。大牢里逃了人的事没传开,刑部尚书这说一声那说一声,看起来像热锅蚂蚁,贼喊捉贼的事赵骥见得多了,只淡淡说这件事他会详查,涉案犯人谁也不会放过。漆黑夜色笼罩天际,王府走廊点上了灯,一路通往深院,被微凉秋风吹到轻轻摇晃,赵骥结束完一天繁忙的政务,回到院中,便见她坐在罗汉床上拿着话本看,手里还捏着帕子,泪光点点,大抵又是看了什么生离死别的故事。他忍不住笑了笑。她是爱哭,娇得有些蛮,但却不是闹腾性子,他每天回来都能看见她,要么皱眉看书,要么就是和嬷嬷一起缝衣服,问嬷嬷做得如何,仿佛都成了一个习惯,再有一个孩子在旁边玩耍,就更像一个家。作为御亲王的赵骥威严一世,想的是自己小日子过得不赖,一辈子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不可。他野心素来不大,只要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其他都不过是锦上添花。昏黄灯光氤氲出温暖,凉掉的茶水还剩一半,施娢看得上瘾,眼睛也不抬,拿起就想喝,一只手挡住她的动作,赵骥道:“茶凉了,让人重新沏壶过来。”施娢抬头,看到赵骥站在跟前,手里拿串糖葫芦,惊道:“王爷回来了?”“不回来能去哪?昨天要的糖葫芦,让人专门去榆头巷子里那家给你带的,”赵骥在她身边坐下,让她自己手拿着糖葫芦,“看个话本能哭成这样,让本王看看。”施娢想要说些什么,书便被赵骥拿走,他双手环着她,看了眼书名便猜到这是酸文人写的风花雪月,这种书里边大部分都是穷书生和世家女。赵骥问:“你喜欢看这些?”施娢轻咳嗽一声,她性子淡,少有能说上喜欢的东西,但赵骥这么问,她肯定得回些什么,只道:“王书生义薄云天,情深义重,一支笔救苍生,纵使前路阻长,仍与刘小姐恩爱不疑,实乃男子典范。”赵骥哦了一声,也不说话,自顾自翻看起来,施娢知道这些话本子是上不得台面的,不免有些面红耳赤,也不好打扰他,低头咬一口糖葫芦。她胸中呕意又慢慢上来,施娢轻按住胸口,慢慢压了下去。她只觉是身上压力太大了,大到她食欲不振,只有这些覃叔送来的话本子能解解闷。她爹最不缺的便是钱,但钱若不花到刀刃上,保不准哪天会有人出来告密。赵骥快速翻完了一本,嗤笑出声,道:“除了爱哭这点像你外,这一看就是照着施太师那孙女来的,还爱一个书生爱得死去活来,倒也是胆子大,写得不错。”施娢这才发觉那股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来自哪,不禁脸热了下,夺过他手里的书,道:“女子名节比男子重要,就算王爷不喜欢施小姐,也请王爷勿要胡言。”“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手放在她细腰上,“听嬷嬷说你最近想出京一趟?”施娢心一紧,慢慢点头道:“干爹说母亲祭日快到了,要去祭拜母亲。”“还是别去了,明年本王再陪你,”赵骥突然想起了什么,“本王似乎没听你提起过你母亲,她和你干爹是朋友?”施娢嗯一声,道:“今年第一次来京城,总归是要去拜拜,她在很久前就没了,干爹总不在妾面前提起她,妾也不太了解别的。”赵骥提了她的伤心事,忽顿一会道:“等以后本王帮你查查她,像你这般容貌,她该是不差的。”施娢连忙道:“用不着,干爹是怕妾伤心才不提的,妾也不想听以前的……”她紧张得胃里泛恶心,捂嘴俯身干呕两下,赵骥一惊,将书放在一旁,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怎么了?是冷茶喝多了?”第25章 想逃床榻上的幔帐被挂在两侧, 檀色幔帐轻轻垂下,施娢捂唇干呕了好几次。她像这样已经有些时日,今天尤为厉害。赵骥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不干净, 她是吃坏了肚子, 沉着脸色也没说话, 手轻轻顺着她的脊背, 让她舒服些。他的侍卫都谨慎,除了源头也没别的地方能下毒, 赵骥还想明天大清早就领兵去看看那家店到底是怎么做的,大夫就匆匆赶过来。上次给施娢看脚的大夫只擅长战场上的伤, 对帮女子养身只懂皮毛, 赵骥便特地找了另一个过来。新大夫还以为出了人命关天的大病, 背着药箱一路跑过来,就没停过, 一眼就看到床上有一个弱女子, 趴在赵骥腿上,脸色发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王府中不说全部人都知道赵骥养了宠儿, 但至少在赵骥身边待的下属, 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大夫硬着头皮上前, 面色凝重,半跪在地上,说句姑娘伸出手来,心里只求她别出什么治不了的大病。屋外冷风习习,窗边夜色搅和在明亮月光中,大夫忽然咦了一声, 抬头问道:“姑娘最近是一直都这样?是不是会吃不下饭?”施娢疲惫应一声,赵骥手一顿,皱眉道:“她可是吃坏了肚子?要不要让厨房备点汤药?”他又看向施娢,眉皱得更紧,道:“你也是,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说?白白熬到现在,到时候要是浪费了治病时日,你以后还得吃更多的苦……”施娢眼里冒出委屈的泪花,赵骥平常见她这样,定是什么脾气都没了,但她身子本来就不如常人康健,赵骥都觉得她这是仗着他的宠爱要他命根子,压着薄怒就已经是他的底线。大夫连忙打断他道:“王爷勿怪,覃姑娘这是有了一个月身孕,身子反应有些强,多喝几味安胎药也就好了。”赵骥一句以后提什么给本王生儿育女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施娢亦是愣然,她柔顺长发垂在赵骥结实的大腿上,眼中的不可置信竟说不出是喜是悲。大夫给女子看病这么多年,摸出喜脉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无一例外都是喜形于色,再不济也会忍不住出两分笑意,独她怪异。大夫感觉蹊跷,余光偷偷去看赵骥,发现赵骥脸色变了好几次,又是惊又是喜,显得他才是那个怀孕的女子样。“可是真的?会否诊错?”赵骥问。“禀王爷,覃姑娘脉象虽弱,但老夫行医多年,不至于弄错,”大夫说,“只是姑娘最近需多进食补,想必这些日子姑娘都没怎么吃东西。”施娢头慢慢枕在赵骥腿上,脸靠在自己臂弯中,什么也没说,赵骥反倒是抓着大夫一个劲问个不停。可他先前说过就算她有了孩子,也要打掉。赵骥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他在旁人面前威严至极,一旦认真起来,就连普通的询问也像是在逼问,让人觉得自己要是说错话,下一刻就会被投入大牢。大夫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普通大夫,被问得满头大汗。施娢安安静静,心中沉甸甸,只觉天意如此,她在他身边,果然是呆不久的。她该催她爹,快些了。等赵骥把有孕事宜都问了一通后,这才低头看施娢,他一惊,看到她红着眼眶,半张脸安静哭湿了他的袍子。“怎么了?”赵骥一顿,低声道,“王爷刚才拍疼你了?”施娢不说话,他手扶着她的腰,把施娢轻轻扶坐起来,又从胸口掏出条帕子给她擦脸上泪痕,皱眉道:“不是一直想给本王生孩子吗?你哭什么?”她的手小,手腕也纤细,轻轻抓住他胸膛的衣袍,连指尖都在泛白,仰头含泪道:“妾从前敬仰王爷在边疆的抗敌事迹,听了便觉世上怎有这样的英伟男子,和王爷亲近后,果真觉得自己喜欢王爷,喜欢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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