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有关可汗体内的毒素。
距离辛钤叫她停毒已过去快半月,可汗的身体隐约竟有了好转迹象,再加上近日皇后病逝一事,可汗对二皇子的态度骤转。
似乎一切都倒向了对他们不利的一边。
她此番夜寻便是想请示太子,是否需要加重毒药的计量。
“不必。”辛钤朝她摇头,问了个不太相关的问题,“可汗近日可有去你宫中?”
“昨夜来过,但并未在臣女宫中宿下。”苏佳提起这些私事也并未有寻常女子的羞赧,反倒神色淡淡,恍若只是公事,全然将可汗当做工具的模样。
“可汗对皇后的怜惜之情怕是日子越长,积累越多,皇后已逝但二皇子尚存,帝王的偏爱最为致命,咱们若要行动也应提早……以免夜长梦多。”
辛钤不置可否,朝窗外扬了扬下巴,“你先退下吧,本王自有打算。”
苏佳身手极好,似乎比起辛钤那骨哨召唤出的暗卫也不遑多让,一转眼便已消失在了黑夜中,唯余下悠悠晃荡的雕花木窗。
辛钤过去关窗,待锁上搭扣,眉眼间才露出些许倦怠。
“小玉想问什么?”大约是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辛钤主动起话头。
眼神略过男人眉宇间难掩的疲惫,燕泽玉迟疑半刻,只是轻轻摇头。
他提步走到男人身边,将对方脱下来的外衫接过去,拍顺叠好放到一边。
“阿钤很累的话,我叫金戈烧些热水,沐浴之后再休息吧。”
似乎是因为这句‘阿钤’,男人神色骤然放松些,眼底逐渐泛起笑意,走近,将他揽入怀抱。
辛钤抱得有点用力,扣在他腰间的手臂仿佛铁索,似乎想要将他揉进怀中。
燕泽玉顺手将男人头顶玉冠中固定的簪子抽掉,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柔顺落于身后。
学着从前辛钤为他捋顺发丝的动作,以指作梳,插。入略带凉意的发丝中,一一梳顺。
原来辛钤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就如同现在,那威严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埋首于他的侧颈小幅度地磨蹭。
像只牙都还未长齐的狼狗。
燕泽玉为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发笑。
他分明知道,辛钤可不是什么牙没长齐的小狗,而是统领族群,运筹帷幄的狼王。
辛钤唤金戈准备沐浴时已然恢复了往常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模样,狭长的凤眸轻敛,看不出情绪。
当金戈应声退出门外时,辛钤又将人喊住,挥挥手,道:“罢了,不必准备了。”
没等他疑惑,又听男人道:“陪我出门赏赏月吧。”
那件刚脱下的外衫又重新披回男人身上,辛钤牵着他往外去。
近几日都是晴朗无云的天,月色皎洁如霜落,甚至不必提灯,前路也被照得明亮。
周遭静谧,远星稀疏。
两人一时间都未言语,安静享受这份战弦紧绷许久后来之不易的惬意。
“今日回长乐宫,院中花草似乎稀疏了些?”辛钤似是不经意间提及。
神色微顿,燕泽玉凝滞半刻,“我看院中扶桑开得太红,刺眼得很,便叫下人们移走了。”
闻言,辛钤没再多问。
一晃眼,燕泽玉才发觉辛钤带他走的路越发偏僻。
这个方向似乎是通往皇宫后山的……?
“我们要去后山吗?”他疑惑询问。
“怎么,怕了?”辛钤难得抿唇笑了笑,挑眉觑他,“皇宫的后山中又没有豺狼虎豹,安全得很。”
燕泽玉撇嘴,从喉咙里挤出声轻哼。
辛钤果真牵着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儿时贪玩,他也曾偷偷跑去后山抓蛐蛐,漫山遍野的枫叶红得胜火,据说是他父皇为了描摹红枫千里图而命人栽种的。
风景艳极一时,却也容易迷路,父皇追求原生态的自然,所以后山并未太多人工修筑的亭台或石板路。
他小时候不知道在这后山里迷过多少次路,每次被大哥找回宫去都会被母后耳提面命地训斥一顿。
但眼前的路与他记忆中少有人工开凿痕迹的后山路有太多不一样。
道路两旁砌着威严石砖,每隔一段距离便有雕刻成含珠瑞虎,口中尖利獠牙下的圆珠也并非俗物,而是东海进贡的珍稀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