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之后，易时声一脸莫名其妙的对李故宁问：“你有段视频在网上火了吗？”
“嗯？”李故宁轻轻将旺财放到了桌上，想了一会后说，“节目里的？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话刚一说完，李故宁忽然想起了刚才段执舒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他也提到了视频。
李故宁并不认为《乐舞国度》里面的那段视频，有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故宁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严肃，他将手机拿了出来，迅速打开搜索框准备输入自己的名字。
然而李故宁头一个“l”还没有打出去，便看到了挂满了“爆”和“沸”字符号的热搜榜。
这些符号前，全是自己和段执舒的名字。
李故宁：“……”虽然还没有看到视频，但是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仔细算来，易时声就是李故宁的经纪人，然而一心搞艺术的他，对所谓的“视频在网上火了”没有半点兴趣。
眼见李故宁去搜视频，暂时忘记了他的小猫咪，易时声便又将自己的毒爪一点点地伸了过去。
正坐在桌子上仔仔细细为自己清理毛发的旺财，并没有发现易时声的靠近。
就在它毫无防备的时候，易时声罪恶之手，已经出现在了旺财的背上。
摸到小猫咪了！
“喵呜！”
惊慌之下，旺财以最快速度从桌上蹦了下去。
它长长的尾巴一钩，便将桌上剩下的小龙虾汤汁扫落，一半溅到了易时声身上，一半粘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惊慌失措的旺财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小龙虾的香味，也就这样传遍了李故宁全家。
刚才看到热搜的李故宁，神情复杂的转身看向易时声。
事情发生的太快，此刻易时声的手还没有收回来。
李故宁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易总，我们可以互相开除对方吗？”
这一刻，他觉得整个地球村都不好了。
……
旺财尾巴上的毛又长又蓬松，沾上汤汁后狂奔而去的它，迅速将红色的油点洒遍李故宁全家。
远远看去，就像发生了什么刑事案件一般。
亲手制造并亲眼目睹这场惨案的易时声，尴尬地脚趾能在地上扣出一座城堡。
自己优雅了一辈子，怎么就在李故宁家里做出了这种事呢？
有失体面。
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咳咳，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的，”易时声心虚地将视线移到一边，“房子……我也会叫人来收拾。”
按理来说，得到老板的承诺李故宁应该默默咽下黄连，将苦涩自己消化。
但是今天易时声实在太过分。
李故宁对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易总，要不然你亲自收拾我家，找人来处理网上的事情吧？”
毕竟你有多不靠谱，我已经见识到了。
李故宁是一名影帝，最擅长的就是传递情绪。后半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易时声已经从李故宁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
自己被嫌弃了。
“不行！”这口气必须争，“当时签尚幕的时候，我就说要全权负责你的经济。你不用管了，全都交给我，一定不会搞砸的。”
易时声的语气自信满满。
——但明明是一定会搞砸才对吧！
李故宁默默咬了咬牙，要是今天在这里的人，是从前爱惜羽毛的他，那他一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易时声。
但是现在，反正只剩下了不到一年时间，无所谓未来的李故宁倒是忽然好奇想要看看，易总究竟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反正视频发了，段执舒也出现了，这个热度就算是神仙也压不下去。
不如留给小易总自由发挥一番。
几分钟后，孟献戴罪立功，暂时将尾巴上沾满油的旺财控制在了它自己的房间里。
易时声简单地用纸将自己身上的油点擦干，终于决定开始工作。
他拿出手机，刚想看看那段视频究竟是什么，李故宁忽然走过来，微笑着伸手挡住了对方的屏幕。
“易总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再看吧，工作不急一时。”尽管李故宁还没有点开视频，但他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李故宁知道，易时声迟早都会看到视频，但他并不想要对方当着自己的面看。
没想到易时声压根不明白李故宁的意思，听到对方的话后，他还以为李故宁真的是在关心自己。
“不行，”易时声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工作上的事情怎么能拖延？”
语毕不等李故宁反应过来，易时声便迅速点下了视频的播放键。下一刻那段已经疯传于网络的画面，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e国大剧院，特尔西科瑞的注视，以及被水晶灯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光。
这段被人随手录下的视频，竟有油画般美好的构图。
一时间，餐厅安静的针落可闻。
他们看到，段执舒从台下跃了上去，紧紧地抱住李故宁，山茶花因李故宁的动作扬起，浪漫的如经典爱情片里的最后一幕。
在看到这段视频前，李故宁也没有想到，当年竟然有人将它录了下来。
在画面出现的那一刻，他心脏跳动的速度，竟不由加快了一点。甚至于在某一秒，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同段执舒断干净了的他，又找回了一丝当初的悸动。
那个时候，的确挺美好的。
“哇……”视频结束的那一刻，易时声终于出声了。本应该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他停顿一会，忽然说出了四个令李故宁当场绝望的字。
“好浪漫啊。”
李故宁：？？？
“浪漫？”
如果李故宁没有看错的话，就在关掉手机的那一秒，易时声的脸上，露出了他从前看到艺术品时的沉迷神情。
不妙。
易时声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深沉的、李故宁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餐厅的吊灯，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易时声终于站直了身，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故宁一眼，接着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说：“故宁，你放心，我都懂得。”
等等，你怎么又懂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拆散你们的，”易时声的神情，竟有几分陶醉，他像喝多了一般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感慨一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啊。”
李故宁万万没有想到，易时声看完视频之后，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语毕，他便端着刚才放在桌上的可乐，一边吟着诗，一边站在窗边欣赏夜景。
这样的易时声，和他平常欣赏“艺术品”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当年他还这样赞美过李故宁的电影。
可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老板这样，李故宁还是忍不住默默后退，离易时声远了一点。
这一晚，备受感动的易时声回到家中思考许久，终于在深夜做出了回应。
他登录自己平常只关注艺术资讯的账号，郑重转发了那段视频，并配文：今夕何夕？
『易总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发的东西我永远都看不懂……』
『我明白了，小易总说“嗑到了”！』
易时声给第三条评论点了个赞，最终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
这个月里，a国商界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尚幕集团创始人的寿宴。
视频发出后第三天，便到了寿宴举办的日子。
作为尚幕集团唯一一名签约艺人，李故宁也是演艺圈里唯一受邀参加的演员。对方是他的老板、伯乐，对他更是如自家后辈一样亲切。
按理来说，李故宁是必须要出席的。
但出了前几天的事，李故宁纠结一番还是想装病避避风头，没想易尚幕老爷子竟然亲发消息邀请了他。
没有办法，他只能赴宴。
下午七点，嘉宾陆陆续续到达了易家庄园。
几场春雨过去，气温回暖，庄园内一片绿意，配着远处的湖面，看上去竟有几分童话般的浪漫。
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李故宁轻声给为自己开门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整理完领结便走了下来。
今天李故宁穿着一身高定黑色礼服，这件礼服没有任何多余设计与花纹。但偏偏是这份简单，将他细窄的腰线还有一双长腿显露无遗。
前几的银发有些褪色，李故宁又将它重新染回了黑色。此时的他，就似从黑暗中走出的精灵。
哪怕入口这里的灯光有些暗，可不等大家看清他是谁，单单是瞧见这身材，此处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待李故宁站直身子，看清那张精致如玉雕般的面孔后，更是有几人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李故宁，没有想到他竟然比银幕上更加精致，更加没有烟火气。
“故宁！”此时，易时声快步走了过来，“爷爷正好说起你，过来先和他打个招呼吧。”
“嗯，好的。”在人前，李故宁假装客气的向自己的老板点了点头，接着与易时声一道优雅地向前走去。
然而背地里……李故宁一看到对方，心中便忍不住浮现出几天前易时声满身小龙虾汤渣滓的画面。
小易总真是比自己都能装啊。
正想着，两人便走进了宴会厅，周围人逐渐多了起来。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到易尚幕所在位置时，李故宁的脚步忽然一顿。
商界巨擘易尚幕虽已九十，但仍精神矍铄，此时他正微笑着看向自己和易时声。
而在易尚幕的身边，李故宁看到了段执舒。
段家与易家是世交，段执舒又是现在的商业新贵，他当然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甚至此时他正在同易尚幕聊天。
听到有人说“小易总带着朋友来了”，两人就一同转身，向着李故宁所在的位置看去。
易尚幕老爷子和段执舒正是此时宴会的关注中心，随着他们一道，周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向李故宁投来。
哪怕是习惯了被注视的演员，李故宁提前准备好的微笑都不由一僵硬。
他看到站在宴会厅正中央的段执舒穿着标准的三件套礼服，这身礼服上半个衣褶都没有，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配着胸前个暗蓝色宝石胸针与金丝边眼镜，段执舒身上那种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气质，又被无限放大。
他与整间热闹的宴会厅，都有些格格不入。
不等李故宁说话，段执舒忽然朝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李故宁和易时声已经走了过去。
“易老先生，好久不见。”李故宁先同易尚幕打了个招呼。
“哈哈哈别客气，你们年轻人啊，忙工作要紧！”语毕，易尚幕忽然轻咳一声，压了压声音问李故宁，“不和执舒打个招呼吗？”
李故宁：“……”我就知道。
他看到周围的宾客此时一个个装的很正经，但实际上却全都或假装找人，或凭借周围物体反光向自己和段执舒看来。
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脑补自己和段执舒的关系。
还没等李故宁说话，易尚幕就又意味深长地说：“哎一转眼的，上次见你们两人一起出现，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七八年前？
那不就是《山茶》首演的时候吗？
听到这里，周围人的精神再度振奋，一个个就差将“我在八卦”这四个字做成灯牌举起来了。
现在李故宁和段执舒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嗑cp的教材。
哦不……李故宁想，如果保持沉默的话，那不就更好嗑了吗？
只有关系不坦荡的人才会相顾无言。
易尚幕话音一落，李故宁立刻笑着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向段执舒伸出手，“好久不见，段先生。”
李故宁觉得，自己的语气、表情都官方到了极点。
……这样总该没有问题了吧？
他是没有问题，可问题出在了段执舒身上。
对方轻轻地握住了李故宁的手，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好久不见”，更不是“你好”。
而是……
“故宁这几天身体好一点了吗？”段执舒的语气非常认真，眸中还有几分散不去的担忧。
身体？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停顿几秒，在段执舒将他手放下的同时，李故宁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前几天，是想以“生病”为借口鸽掉这场聚会的。
没有想到，最后宴会没有鸽掉，甚至自己还被易尚幕出卖了！
“好多了，”李故宁朝段执舒笑了一下，犹豫一会又说，“谢谢关心。”
李故宁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忽然想到了上次在海边发生的事情，尽管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但段执舒的焦急甚至他身上被礁石划破后流出的鲜血都不是假的。
段执舒在关心自己。
少年时的气话虽然还没忘记，但是在人生开始倒计时的时候，再次感受到这份关心，李故宁仍旧有点感动。
这一刻，他忽然想——也不知道一年后，等自己走了段执舒会不会伤心？
李故宁忘记了伪装，他不晓得此时自己的想法，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眼眸里。
段执舒看到了感动、怀念以及几分淡淡的忧愁。
他的呼吸不由一窒。
“易先生，”段执舒忽然转身对易尚幕说，“我想和故宁出去走走，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易尚幕连忙点头，他笑道，“快去叙叙旧吧。”
其实七八年前，他就知道李故宁和段执舒的关系，也知道两人分手的事情。当年的事情暂且不说，如今看到两人忽然又有了联系，身为长辈的他，心中也有几分欣慰。
李故宁不喜欢宴会交际，可以想象要是他留在这里，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搭讪。听到两人的话，李故宁犹豫了一下，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与段执舒一起转身，向宴会厅侧门而去了。
此时宴会还有近半小时才正式开始，宴会厅里稍有些乱。
时钟在向下一个整点旋转，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人越来越多，唯独他们穿过人群，迎着无数种目光，向着厅外走去。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
离开宴会厅后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朝着湖边走去。
宴会厅里的隔音极佳，看着远方的湖面与垂柳，一时间李故宁竟然有些遗忘自己身处何地。
一阵夜风吹来，李故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但下一刻他忽然转身看着段执舒笑了一下。
“我们这样他们会乱想的。”李故宁说。
出乎意料的是，段执舒回答道：“那就乱想吧。”
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听起来竟然几分暧昧不清的感觉。
李故宁不由一愣，然后又见段执舒转身看向自己的眼睛。
趁着月色，段执舒忽然问：“故宁，你最近变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啊，没……”李故宁本想说没有什么，但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他太过放松。李故宁忽然收回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他想对段执舒说真话。
“我前段时间做了一个体检，”李故宁缓缓低下头，他用脚尖轻轻地碾了一下石子，待缓缓深呼吸后，方才说，“你想知道体检的结果吗？”
段执舒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结果怎么了？”他小心地问。
此时，李故宁终于抬起了头，他叹了一口气，正要说出那个熟悉的名词。
然而就在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湖那边走了过来。
来人穿着一件浅棕色的格纹西装，栗色的头发被打理的极其精致。往常看着颇有元气的他，今天难得有点颓丧。
是牧以格——他是以“世侄”侄的身份被邀请来的。
第一眼看到李故宁，牧以格瞬间呆在了这里。
他条件反射的装乖，刚叫出一句“故宁哥”，接着就看到……
李故宁的身边，怎么还有一个人？
完蛋了！表哥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从前几天那段视频的打击中走出的牧以格，人生又遇到了第二场大劫。
不等牧以格先发制人，就听段执舒忽然皱眉问：“小牧你怎么在这里？”
“啊？”李故宁懵了，他忍不住转身向段执舒问，“你们两个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