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城,城中最繁华的汇贤街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今日是扬州首富周元兆周老员外的六十大寿,几乎扬州城内所有体面的人物都来驻守,甚至连扬州知府温穆安也不例外。扬州城的百姓们都争着抢着想要来看热闹,整个坊口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他们自然无法看到周府内的景象,只能全凭想象。作为扬州首富,周元兆的府邸自然不仅仅满足基本的居住需求,而是亭台楼阁水榭样样俱全。说是一个精美无比的园林也不为过。今日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齐了,周元兆甚至请了全城最好的戏班来唱戏。寿宴安排在周府的花园里,周元兆在长子周遇吉的搀扶下来到花园,冲一众宾客点头致意。周元兆的身子不是很好,近年来一直卧病在床,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长子周遇吉在打理。今日周老员外六十大寿,周家上下都想要大办一场寿宴来给老太爷冲冲喜。周元兆也是强打起精神亲自前来宴席露脸。作为扬州首富,周家的生意遍布各个行业。当然最赚钱的要数贩盐了。盐业自古就是暴利,历朝历代基本都是严格控制的。能够拿到贩卖权的基本上都是和官府有不错关系的官商。周元兆便是如此。“哈哈温知府别来无恙啊。您能来参加老朽的寿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周元兆冲温穆安拱了拱手,脸上满是笑意。温穆安也是很给周元兆面子,笑着回应道:“周老员外寿辰本官怎能不来?你可是扬州城中商贾的代表啊。”“快请上座。”周元兆单臂延展做了个请的手势,温穆安也不客气立刻撩起袍衫下摆坐了下去。周元兆拍了拍手,戏班子立刻唱了起来。周家请的戏班唱的是昆山腔,在坐的宾客听的是如痴如醉。周元兆离温穆安距离很近,便压低声音问道:“温府尊,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温穆安捋着胡须道:“周员外请讲。”“听说明贼已经拿下了凤阳、庐州府。看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打扬州。还请温府尊给老朽透个底,这扬州城到底能否守得住。”温穆安面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这个周老员外还真敢问啊。“扬州有兵马五万,附近的淮安、苏松也兵强马壮可以随时支援。”温穆安顿了一顿道:“本官觉得明贼不会有什么机会。”周元兆之所以拉下这张老脸来问,是因为他心里真的有些没底。毕竟周家是扬州首富。要是明军攻破扬州他们的好日子便到头了。虽说武昌、南昌的商贾们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周元兆不认为自己也会那么幸运。毕竟周家是严格绑在清廷官府这艘船上的,如果清廷倒了新朝非但不会给出同样的待遇,还很可能拿他们来开刀。毕竟周家这只肥羊实在是太有钱了,随便杀一刀都够大军吃一年。而且周家垄断了盐业,势必为明廷所不容。怎么看周家和清廷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有温府尊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周元兆并不怎么懂兵事,但他听温知府信誓旦旦,心里也有了些底。今日是他的寿宴,自然要高兴一些。这些事情就不再提了。寿宴结束之后,宾客自行散去。周元兆在长子周遇吉的搀扶下回到了屋内坐定。“爹,您喝杯水。”周遇吉给周元兆倒了一杯热茶,十分恭敬的送到了面前。“吉儿啊把门关上。”周遇吉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周遇吉遵命照做,合上门后退了回来双手束立。“今日为父旁敲侧击问了温知府扬州城驻防情况。现在看来应该还是有一守之力的。”稍顿了顿,周元兆沉声道:“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家家大业大,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全完了。”“爹说的是。”周遇吉十分谨慎的问道:“以爹之见,咱们该如何行事。”“南边即便暂时安全,继续留在扬州也不是长久之计。”周元兆感慨道:“你找个机会走海路把银子运到北边吧。可以在登莱停靠转去济南,也可以直接停在天津卫去京师。”周遇吉惊讶道:“那爹你呢?你不跟儿子一起走吗?”周元兆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无奈。“爹要是也跟着一起走就太明显了。温知府那里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周元兆苦笑道:“咱家是靠官府发的家,这种时候官府自然不可能把我们轻易放走。你找个走商由头走,爹留在扬州也好让温知府安心。”周遇吉心中一沉,十分不是滋味。不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他爹说的都是实情。官府还指着周家孝敬银子养jūn_duì 呢,怎么可能放他们举家逃走?走一个留一个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周遇吉知道父亲把机会留给他是希望继续替周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毕竟周遇吉还年轻。周遇吉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鼻涕一把糊在脸上。父亲这是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他啊。“爹,你要多保重啊。儿子到了北边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把您接过去。”周遇吉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好孩子,不用担心爹。爹已经活了六十岁了活够了。再说扬州也不一定守不住。”“活下去,替爹和周家活下去。银子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爹已经在淮安府准备了不少船,你尽量把东西搬到淮安吧。上了船就一直往北走,不要回头。”周元兆仿佛看透一切一样,感慨道:“一时清盛,一时明盛。咱们也拿不准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咱们父子便分开来赌吧,这样至少也不会鸡飞蛋打。”周元兆已经想好了,他选择留在扬州。这样明军攻破城后他会选择投明。银两孝敬自不必说,只要能够保命这些都不是问题。至于明军会不会接纳他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