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的面色登时阴沉了下来。他不是不能接受百姓们审时度势,不是不能接受他们为了活下去而做出一些痛苦的决定。但得有底线。比如不能做汉奸,不能卖国求荣。违背了这一条,那是朱由榔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何醇的所作所为就更过分了。他本就是万县豪族的族长,理当有一份担当。但他却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无所不用其极。用毫无礼义廉耻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或许在他的眼中,朱由榔根本就不是君父而是一袋行走的金银,是唾手可得的富贵前程吧?其实朱由榔有时总在想,南明的形势并不差,至少应该落得一个和南宋一样的划江而治吧?为何却被满清赶到西南一隅,做困兽之斗?真的只是朝廷的原因吗?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是像何醇这样的汉奸太多了啊!这些人心中根本没有家国天下的概念,满脑子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别人的利益都能损害,唯独他自己的不能有一丁点的损失。有这种人争着做带路党,南明怎么可能不亡?“这何醇现在何处?”朱由榔阴着脸问道。“启禀陛下,此獠已经被臣拿下了,和其族人一起关押。”李定国连忙答道。“带他来见朕。”李定国愣了一愣。“陛下?”“带他来见朕。”朱由榔重复道。“遵旨!”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何会想要见何醇,李定国还是选择遵照命令执行。很快,何醇便被带到了御前。朱由榔看着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何醇时,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朝其踢去。“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何醇被踢得滚了三圈,这才挣扎着翻起身来,冲着朱由榔连连叩头。“草民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这才做下如此错事,还望陛下宽恕。”朱由榔却是被逗乐了。这厮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说是叛国也不为过,竟然还想着能够脱罪活命。“宽恕?朕若是宽恕了你,那置大明国法于何地?朕若是宽恕了你,对得起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吗?朕若是宽恕了你,怕是还会有后来人争相效仿,毕竟即便犯了重罪,朕也会宽恕。是也不是?”何醇被朱由榔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吓住了,一时一言不能发。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道:“陛下,草民也是被逼无奈啊。清军,啊不是东虏他们掳掠走了草民的儿子做人质,逼草民这么做的。”朱由榔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且不论你说的真假,便是真的,私情便在家国天下之上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个决定很可能让朝廷的大计功亏一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朱由榔如今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连一旁的李定国都感觉今日的天子有些陌生。“陛下,草民知错了,草民知错了,还望陛下念在草民初犯的情况下饶草民一命。”何醇叩头如捣蒜,连额头都磕破了。朱由榔彻底无语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厮到现在还想着能够活命?谁给他的勇气?“朕原本只是想杀你一人,但为了警示后人,朕决定诛你九族。”朱由榔说的斩钉截铁,完全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何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良久方是嚎啕大哭道:“陛下,草民不过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啊。至于家人族人更是无辜,还请陛下怜悯。陛下要做仁君,便不能杀草民。不然陛下岂不是污了名节,百年以后史书上又该如何书写?”做仁君?在治世盛世或许还算可行,但在这明末乱世,做仁君简直是傻子才会有的想法。退一步讲,即便是做仁君也是对那些心念大明的百姓仁,而不是对何醇这样的带路党仁。对何醇仁,就是对自己不仁,对天下百姓不仁。至于百年后史书如何书写朱由榔就更不担心了。因为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朱由榔赢了胜了,他就会是汉光武帝刘秀一样的中兴之主。如果他输了,他肯定会像历史上的永历一样被满清黑成炭。所以,他不要做仁君,而是要做一个狠人。做仁君救不了大明,做狠人才行!“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朕杀定你了!”朱由榔冷笑一声道:“传朕旨意,何醇通敌叛国罪无可赦。其九族亲眷尽数斩首,何醇本人凌迟处死以警后人。”听闻自己要被凌迟,何醇直是吓得昏死了过去。朱由榔厌恶的摆了摆手,示意把何醇拖下去。待内侍们像拖死狗一样的把何醇拖走后,李定国上前谏言道:“陛下,诛杀何醇九族是不是太过严苛了?”“晋王觉得朕是嗜杀之人吗?”朱由榔的面色十分不善,李定国连忙拱手道:“臣不敢。”“朕只是觉得不能有宋襄公之仁。”朱由榔叹了一声道:“朕也想做仁君,可晋王也看到了,这何醇是怎样对待朝廷,对待朕的。普天之下,像何醇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如果朕对待何醇仁了,天下人一定会认为卖国叛国没什么,大不了最后认个错就行。这样的话,这仗还怎么打?怕是这仗还没打,将士们的心先寒了吧?晋王统兵打仗这么久,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不明白吗?将士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不是凶残可怕的敌人,是有人在背后捅刀子啊。他们辛辛苦苦的在前线卖命,却有人在背后捅他们刀子,谁还有心思打仗?”李定国被朱由榔一番话说得羞愧不堪,连连道:“是臣妇人之仁了。陛下是要杀一儆百,警示后来人啊。”朱由榔点了点头道:“叛国乃是重罪中的重罪,朕这么做不在于杀何醇一家,而是要做给那些骑墙之辈看,背叛大明背叛朕的下场是什么!”至于说背负骂名什么的朱由榔根本不在乎,背黑锅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