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之后,何佑昇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巡抚衙门。就这么被光明正大的敲竹杠,换做谁都不会舒服。高民瞻仿佛吃定了他们一般,逼着他们主动出血。“何老,等等我!”何佑昇扭头去瞧,见是王贺年,挑了挑眉道:“王家小子,唤老夫作甚?”王贺年是王家的嫡长子,他爹王有财患有腿疾不便外出,一直是王贺年在打理铺子里的生意。故而何佑昇称呼一句王家小子没有任何的问题。“何老,借一步说话。”王贺年冲何佑昇使了个眼色,十分恭敬的说道。“嗯。”何佑昇背着双手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却说二人来到王家马车上,何佑昇清了清嗓子道:“王家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王贺年叹声道:“何老您刚刚应该也看到了,高抚尊是把我们当砧板上的肥肉啊。”何佑昇皱眉道:“这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自古就是官压民啊。我们便是再强硬,胳膊也拗不过大腿。王家小子,我劝你还是认了吧。”虽然何佑昇也非常不爽,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公然违抗巡抚大人的命令。“这官府又不是只有一家”熟料王贺年语出惊人,着实让何佑昇吃了一惊。“王家小子,你胡说些什么。”“何老,家父常说您最有眼光,眼下的形势还看不出吗?明军攻城在即,高巡抚阵脚大乱才会逼我们捐银子振军。可我觉得,我们即便捐了银子,高巡抚也守不住重庆!”王贺年早已想好了说辞,自然不会轻易的停下来,他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其一,这次大明皇帝御驾亲征,明军士气如虹,远不是上次攻打重庆可比。其二,名将李定国为统兵大将,就凭重庆城中的这些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挡得住李定国的兵锋?”“话是这个话,可是”何佑昇却是老狐狸了,摇了摇头道:“即便明军拿下重庆又如何?你觉得重庆能在其手中多久?”他顿了一顿接道:“以明清如今的实力对比,便是给明军十个李定国怕是也翻不了盘。”“何老此言差矣!”王贺年朗声道:“依我看,清军不过是吹出来的。真要是那么能打,为啥昆明之战落得个如此惨败?最可笑的是,清廷方面对此遮遮掩掩,严禁百姓提起。也许入关前的八旗军很强,但入关后他们早就腐化的不成样子了。现在清廷是靠绿营这些汉人在打,但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就只能给一个朝廷卖命?”不得不说,王贺年说的有些道理。但改换门庭这玩意风险极大,而且怎么保证明廷就认这个人情?见何佑昇面露犹豫之色,王贺年趁热打铁道:“何老无需担心,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钱我们照捐不误,但暗中我们可以接洽明军。如果清军赢了,我们自然是有功劳的。如果明军赢了,我们的功劳便更大了。”何佑昇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两边下注,这倒是个好法子。在乱世就要想的远一些,看的远一些。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方,很可能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清廷现在虽然地盘远远大于明廷。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这势头或许真有可能易转?“只是我们要如何联系明军呢?”终于何佑昇心动了。他决定赌上一赌。赌赢了老何家就是前程似锦!“这个何老不用担心,我来安排!”王贺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陛下,有急报!”内侍韩淼将一封急信双手举过头顶,送到朱由榔面前。朱由榔接过信来展开来看,只看了一百余字面上便露出欣喜之色。“这个王贺年是何许人也?”韩淼苦笑道:“或许皇爷可以问问文督师。”朱由榔心道也是,便宣文安之觐见。很快,文安之便应宣前来,朱由榔和声道:“快给文督师赐座。”文安之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别把老人家累坏了。“臣谢过陛下。”文安之拱了拱手,继而坐在了朱由榔赐下的锦墩之上。“文督师,朕收到一封信,你也来看看吧。”韩淼遂将信送给文安之看。文安之接过信便看,看罢之后面上丝毫没有震惊的表情。“陛下,这王贺年是老臣安插在重庆的暗桩。”文安之解释道:“上一次老臣率部攻打重庆时他便居中运作,可惜二潭反叛功亏一篑。这次他得知陛下御驾亲征,定然会有所行动。”朱由榔恍然大悟。看来这个时代在敌军阵营安插细作是一个常用的手段。明军在清军那里有细作,说不定清军在明军这里也有细作。只是有一点朱由榔想不明白,既然这王贺年是文安之的人,这封信怎么会先送到他这里来?“文督师,这信为何会送到朕这里来?”“实不相瞒,听闻陛下要御驾亲征来到奉节,臣心中十分高兴。只是临时修建一座行宫肯定是来不及了,故而朕便把督师府腾让了出来。那送信之人大概只认识督师府,还以为老夫就在里面,这才把信送来。”经由文安之一番解释,朱由榔却是把一切都理顺了。“原来如此,文督师真是有心了。”朱由榔心中一暖。文安之为了川东可谓是操碎了心啊。不但要负责联合各部,把相互之间有些拧巴的旧川军、夔东十三家、以及一部分西军余部联合在一起,还要安插细作监视重庆方面的一举一动。很难想象这一切是一个已经古稀之年的老者做出的。真是难为他了。一定是有一个念想在支撑着文安之,不然便是铁人也得垮了。这个念想便是大明中兴,神州光复吧?“陛下,这些都是老臣应该做的。”文安之有些激动的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和晋王商议攻城的时机。王贺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洞悉东虏的动向,时机若是错过了,便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