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奉节行军的过程中,朱由榔从老翁口中了解到像他们这样结寨自保的村子在四川有很多。乱世人命贱不如狗,城头变幻大王旗。说不定前一刻四川还姓朱,后一刻就改姓张了。当然绕了一大圈,四川现在又姓朱了普通百姓们为求活命,往往以村子为单位结寨自保。这样即便是有人想要来拉壮丁、苦力、夫子,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匹夫一怒,流血十步。或许他们最终不能改变结果,但拉上一些人垫背还是做得到的。像他们这样的微末小民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卑微的如同蝼蚁一般,只有抱团取暖才能稍稍让那些贵人有所忌惮。但是若是惹上大股悍匪,仅凭几百人是不可能抵挡的。是以老翁他们才想着举族投军。虽说在这乱世投军当兵也是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继续留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们做了最现实的选择。朱由榔也曾经想过沿途收编这些民风尚武的寨民。但细细一想这样还是太不现实了。北伐大军的粮草是定额分配的,多加上几百人还好说,要是加上几千上万人,一定会加速粮草的消耗,这会增加攻打重庆的风险。而重庆之战是朱由榔谋划许久的关键之战,丝毫不容有失。还是那句话,救十人百人不如救世人天下人。身为君王,以天下为重才是大仁。不得不说,四川的风景还是很秀美的。时值仲春,花红柳绿草木葱葱。朱由榔骑马前行,看到如画美景心情稍好了一些。“陛下,当初卧龙先生纵马蜀中时心中一直想的都是北伐大计吧?”不知何时李定国凑了上来,仅仅落后朱由榔半个马身。“应该如此吧。”朱由榔对诸葛亮还是很推崇的。内修外攘,固政安邦。上报国家,下安黎庶。诸葛亮近乎是一个完人。但正因为他是一个完人,未能北定中原兴复汉室就显得那么惨然那么悲怆。都说遗憾美,可在朱由榔看来遗憾怎么都算不上美。“蜀汉的实力还是弱了一些。”朱由榔摇了摇头。其实三国之中,就数蜀汉的实力最弱。别说和曹魏比了,就是和孙吴都比不了。这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曹魏有整个北方。那时北方还是政治经济中心。相反南边都是蛮荒之地,远不是明朝时天下繁华所在。相对来说荆州还是比较繁华的。失了荆州后蜀汉缺粮少钱,就基本没有争夺天下的资本了。后面诸葛亮数次北伐,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更多的是孤愤无奈。而南明如今的局面跟蜀汉何其相似,甚至还要更差一些。毕竟连个合纵连横的人都找不到。要想不成为别人眼中的悲情英雄,就一定要把地盘尽可能的扩张。湖广是一定要取得,而取湖广的前提是先取重庆。从这个角度看,朱由榔的眼光和诸葛亮还是有一些相似的。“不过朕相信大明一定能够和蜀汉结局不同。”朱由榔单手攥着马缰,一手执鞭指点前方道:“晋王,功败垂成在此一搏了。这一战必须胜!”越是处于劣势的一方越需要去赌去搏。对大明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能够拿下重庆还可以继续打下去,拿不下的话就跟蜀汉一样是慢性死亡了。在这个时空朱由榔希望自己能够创造出一些不同来。他相信奇迹,而奇迹正是他们君臣百姓每个人用双手创造出的。“晋王,如果将来要取汉中的话你觉得有多少胜算?”既然聊到了诸葛亮,朱由榔本能的想到汉中。汉中距离四川并不远,若是夺了汉中,进一步谋取关中或许也是个选择?谁料李定国苦笑道:“陛下,东虏在汉中布有重兵。伪川陕总督李国英把最精锐的jūn_duì 都囤积于此,怕是不好攻打。再说即便打下汉中,山路崎岖也难大举进攻关中。粮草补给是个大问题,沿途运输损耗太大。”稍顿了顿,李定国叹道:“关中今非昔比了。以往是得关中者得天下,现在的关中反倒是个拖累。”细细品来李定国这番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汉唐时代长安既是政治中心,亦是经济文化中心。这种情况下关中的战略意义自然很大,无数想要定鼎中原的政权都把夺取关中看做是头等大事。蜀汉便是这样一个政权。但自打宋以后,关中大旱八水绕长安的景象不再。久旱不雨导致庄稼粮食欠收,又不能靠运河进行灌溉运输。渐渐的长安便落寞下来。相反洛阳的地位有所提高。及到大明建立,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经考虑过迁都西安,并且派出太子朱标亲自前去考察。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大概也是因为朱元璋父子经过一番综合考量觉得此时的西安已经不足以担任国都。到了明末,关中就更荒凉了。张献忠、李自成都是关中人,李定国自然也不例外。为啥关中出了那么多巨贼?当然是因为穷啊。穷的揭不开锅了,穷的易子而食,那自然就得反了。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孙传庭养一只秦军恨不得裤裆掏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养的起三千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明末时关中真的穷的掘地三尺都掘不出钱了啊。也许是因为关中或者长安在历史上的形象过于光辉了,让朱由榔总是不自觉的代入。现在看来夺取关中确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李定国本就是关中人,自然不会故意贬低自己的家乡。连他都这么说,证明关中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了。现在大明没有容错率,必须一直赢下去才能翻盘。只要有一口气续不上就真的要入土了。夺取湖广后顺长江而下取江南诸地才是上策。这样也好,至少大伙不会心存幻想留有余地,能够力战死战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