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朱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这些日子,东陵看着她吃,看着她穿,她睡觉的时候,会把铃铛放在枕头边,他还能看着她,好似陪着她一般,睡一小会。但是他从来都不敢睡着,他怕自己一睡着,就真的睡死过去了。从来没有那么想活过,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来!她说的没错,他爱她,也爱他和她的孩子们。他一定要赶回去,回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帮助她生下孩子。她不能有事,他更不能让她有事!朱儿……这漫漫长路,除了痛苦和孤寂,什么也没有。却有了无限长的思考的时间。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好长一段时间的思考你,思考我,思考自己的人生。我发现,这世间,没什么是重要的。繁华,安逸,修炼,资源,容貌,财富。包括他一直想要的,人的尊严,名字,和自己。现在看来,都不重要。总算懂了,什么是“身外之物”,又什么才是“内人”。这个世界除了你,已没什么是重要的,哪怕是我自己,也不重要。我只要你活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尊重你,爱你,无论生老病死。往后,出去。绝不会再让你感受一次孤独寂寞。因为孤独真的很难受,寂寞也真的很难受。你夫君我都受不住,又怎舍得让你承受一分一毫。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我希望你每天都很幸福。左腿整个废了,身上也开始渗血萎缩,因为受不住这里的恶劣,肠子应激反应,绞痛,拧成了一团。身上受不住流出了冷汗。实在难以忍受,他一条腿的力量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抱住了肚子。他从乾坤戒里找着丹药,然而丹药灵力早已被他吸收,拿出来的,全是粉末。这是一种多么难以形容的绝望,然而在这绝望之中,身边明亮着他的希望和愿景。不能死,不能停,不能感受到痛。他撕掉了本就破烂的衣服,一条捆紧腿,一条捆紧了肚子。他催眠自己,东陵,你不痛,忘记疼痛,你没有自己的身体。你只知道前进,东陵,现在的自己只知道前进。他的催眠起到了作用,以一种神游天外的方式,忘记了自己全身的疼痛。他再次杵起了棍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他想象着小腹微微隆起的他的朱儿就在眼前,他想象着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回家的路。云朱儿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东陵的脚步也一天比一天困难。再一次压倒他的,是继他左腿除了问题之后,他的右腿也出了问题。右腿到达了极限,开始如同左腿一般,经脉断裂,渗出血水。不可以,如果右腿也废了,他要怎么走?他要怎么才能回家!!极致的绝望压着他,他的神经正在一次又一次的濒临崩溃。“朱儿……朱儿!”云朱儿完全不知道他的痛楚,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准确来说,是看着铃铛。“东皇,你受伤了吗?”铃铛泛着红光,传递着它主人的难受和痛苦。她伸出手来,抚摸着铃铛,眼里都是着急,“你的状态一直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东陵很想和往日一般宣泄自己,告诉她他现在不好。可是,话到了嘴边,也可能是云朱儿是看着自己的模样,这些不好的话,说不出口。“我……没事……”可云朱儿哪里听得到,她一把拽住铃铛,挺着已经很大的肚子,就往结界外走去。“朱儿,别出去,别出去!!”东陵疯狂地喊着。他右腿艰难向前挪动一下,他痛苦而艰难地向她伸出了手,但是她看不到。走到了结界边,云朱儿停住了,她握紧了铃铛。“不,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出去。”她满心的担忧和难受,“我肚子里还有五个孩子,东皇,原谅我,我的灵力要留给孩子们,我不能出去。”东陵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又痴痴的笑。“不出来,不出来就好,不出来就很好。朱儿。”东陵终于意识到,或许那个铃铛,能一定程度上呈现他的状态。他的朱儿,就是因为看到他状态不好,才这般紧张担忧。他如何能给还怀着五个孩子的她更多的心理负担。他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感受到绝望。哪怕没有腿,他还有手不是吗?哪怕失去一只手,他还有另一只手不是吗?哪怕手和腿都没有了,他还能滚着向前,不是吗?!那是他回家的路,无论什么也拦不了他回家的路,哪怕是死亡,都不可以。死也要回家!他放弃了木棍,趴在了地上,艰难的向前爬行。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前进多远,多久,自己这么向前,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只有继续向前,他才有可能回家。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只有继续向前,才是回家的路。她那么的娇气,捏一下就会红,碰一下就会紫,她做不得家务,做不得饭菜。他要回去,回去照顾她,给她烧饭做菜,喂她吃,喂她吃饱。他要亲她,吻她。吻到她不能呼吸,吻到她脸颊泛红。吻到她,慾罢不能。他要将她抱在怀里,像珍宝一般抱得紧紧。不,不能抱太紧,朱儿总说他没轻没重,会将她弄疼。得更小心些,抱得轻一些,小心一些。一双腿没了,不算什么,爬也要爬到她的身边。哪怕将来手没了,亦不算什么,滚也要滚到她的身边。他已经能够忘记全身上下属于自身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不是为了忍住疼痛,而是为了让自己鼓足力气。双臂因为疼痛绷的通红,他感受不到。他目中炽热,身旁是她时不时摇晃铃铛的身影。孤独的环境里,有她的声音。长久的寂寞的时间里,有她的身影相伴。他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分一分向前爬,有的时候连滚带爬。什么也拦不住他回家的路,哪怕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