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月为难地看了眼舒舒,又看了眼谢缚辞。
谢缚辞心里一沉,将舒舒喊了过来。
他认真看着舒舒稚嫩的小脸许久,方沉声道:“谢望舒,永远不要怀疑她对你的爱。”
缘缘即使恨他使用了手段骗她怀了身孕,但她实际上之前有多盼望着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
记得那时,他朝政繁忙,有时回到宝华殿很晚了,也能看到缘缘抱着肚子轻轻柔柔给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那几十件肚兜,几十件一岁到两岁孩子的衣服都是她亲手所绣,生产那日即使痛到险些晕过去,她也要确认孩子生命无忧后这才放心昏迷。
倘若三年前的事若非发生的突然,按缘缘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抛下孩子的,这孩子也不会因此而丢失了整整三年的母爱,导致这样敏感又不安。
父亲这句话好似定心丸。
舒舒眼眶浮起泪花,猛地扑到谢缚辞怀里,埋在他胸膛上哭喊:“父皇……我……呜呜……我也很爱父皇和母后……”
看着自己儿子哭到小脸通红,谢缚辞心里微微动容,随后想起皋月还有话要说,便面色嫌弃地推开他:“脏死了,别碰朕,去把脸洗干净。”
舒舒被推了下来,瘪了瘪嘴:“哼!我一会儿就去找母后,母后不嫌弃我!”
说罢,舒舒便迈着小短腿出去洗脸了。
舒舒出去后,谢缚辞站起身,负手立在临窗处,冷声道:“说吧。”
皋月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表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一字不漏的老实交代。
皋月说完后,室内静默了许久。
谢缚辞背对着他,问:“她当真那样说?”
皋月回想了下,回道:“没错,娘娘亲口说的,她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并且白氏也很是欣慰。”
好,很好。
谢缚辞垂眸,唇角扯起一抹凉薄的苦笑。
他果然,从来不在她的选择内。
皋月正垂着头等待下令,忽见面前的帝王在他眼前直直往地上晕倒了去。
皋月心惊,喊道:“陛下?!陛下!”
谢缚辞借着皋月的身体,支撑着缓缓站起身,随后脸色苍白地推开皋月的搀扶,虚虚抬手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见陛下显然病得严重,皋月实在放心不下。
可在谢缚辞又一次严声警告之下,皋月只能就此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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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在宅子里待了半天,便称家里有事离开了。她来时风风火火,走时也恨不得脚底抹油。
姜沐璃看着她慌张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清早时灵玉也是这个样子,不由摇头一笑。
这个谢缚辞就是个活脱脱的煞神,怎么谁看了他都害怕?
那她也会害怕他,是情有可原的吧?
自彻底想通了后,姜沐璃也不打算继续犟下去了,人的一生本就苦短,能够好好相处的日子不多,剩下的每一天她都不该这样浪费。
天空乌云密布,午间风意微凉。
舒舒从长廊尽头跑了过来,一双黑眸晶晶亮的:“阿娘,我方才洗脸把衣服打湿了,想找件衣服换的时候,发现阿娘房间的柜子里有好多孩子的衣服。”
说到这,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扯着自己衣摆,眸含希冀看她:“舒舒想问,那些都是阿娘为我做的嘛?”
姜沐璃蹲下来面对舒舒,看出他期盼她的回答,又害怕她的回答的眼神时,心里仿佛被噬咬一样难受。
这三年,因她日夜都在想念舒舒,舒舒每长大一岁,她都会忍不住像他长什么样了,长高了没有?身体有没有很壮实?有多可爱?
后来又实在想念得紧,便去找了荷姨,拜托荷姨教她怎么做每个孩子年龄段的衣服。
那几年里,她早已做好准备与自己的孩子此生不会再见,只想着,做几套衣服来解解相思之苦,这便三年都坚持了下来。
没想到,如今竟还能给舒舒穿上。
姜沐璃眉眼弯弯,笑吟吟道:“自然是舒舒的,那可都是阿娘亲手做的,舒舒喜欢吗?”
舒舒笑容蓦然放大,满心欢喜道:“喜欢喜欢的!阿娘做的衣服比宫里头做的衣服还要漂亮!!!”
姜沐璃嗔他一眼:“你这小嘴真够甜的,也不知道是像谁。”
“自然是像阿娘了!”
舒舒现在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笑着扑上去抱着自己娘亲的脖颈,猛地亲了一口她的侧脸。
姜沐璃不由愣住,忽然想起当初产后坐月子时,舒舒也很爱这样亲她脸颊,顿时被他惹得合不拢笑意。
mǔ_zǐ 二人手牵手回了房间。
房内却没看见谢缚辞,姜沐璃诧异,问:“你爹爹人呢?”
舒舒也扫了一圈,“没看见。”想了想,舒舒又想起:“爹爹好像还在隔壁房休息呢,方才阿娘与那个婆婆有话说,我和爹爹就在隔壁等着。”
姜沐璃柳眉皱起:“他身体不舒服?”
舒舒回想了下,还是老实答了:“父皇来塘水县之前,连续处理了七天七夜的朝政,就为了能够空出时间来找阿娘,所以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想必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
姜沐璃心里猛然一沉,就忍不住想要埋怨他。
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为了来找她,竟然宁愿把自己身子骨搞垮了?
难不成他就是打着让她心疼他的目的?
显然,他成功了。
想到这里,她为自己的不争气狠狠懊悔了一把。
方才还想着再拖他几日,再给他答复……
姜沐璃让舒舒耳朵附过来,小声低语说了许久的话。
舒舒明亮的眼眸忽闪忽闪,又用力地“嗯”了一声。
整个下午,姜沐璃都在忙活,谢缚辞从白日里体力不支晕倒后,便休息了许久。
待他苏醒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然暗沉。
房内没有点灯,漆黑的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男人费力坐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眼眸暗淡,俊脸浮起苦意。
原来,即使他晕倒了,她也不愿来看他一眼,是吗?
他做了那么多,为她一次次让步,什么都给了她,他尽力想要弥补他曾经对她的伤害,她全然看不见。
这三年,他无时无刻不陷入悲恸与自责中,他不远万里亲自找来,她即使知道了,也仍然无动于衷。
若是她想用这种方式赶走他,那便怪不得他了。
关于这点,他也绝不会如了她的意。
大不了互相一生折磨,比起失去她的痛苦,他如今什么都承受得起。
谢缚辞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面无表情地从榻上起身,正巧舒舒推开了房门,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屁颠屁颠地上前给他倒了一盏茶。
“爹爹醒啦?”
谢缚辞颔首:“你娘呢?”
舒舒坐了下来,鹿眼弯弯:“阿娘说让我来喊爹爹去她的房间,她说有很重要的事同爹爹说。”
重要的事?谢缚辞寒眸微眯。
夜色漆黑如墨,悄然寂静的夜间忽然响起哗啦啦的雨声,大雨急骤落下倾洒。
待安顿好舒舒之后。
姜沐璃便在房里静静等谢缚辞来。
等入夜了,舒舒帮她去喊了一声,可她等了约莫半炷香,眼看一桌丰盛的佳肴就要冷了。
雕花窗遭到冷雨吹打,发出带有节奏的声响,她的心仿佛也因这重重声响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他实在病的很严重?
姜沐璃想了想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
她正站起身准备出去,房门却被轻轻推开。
男人长身而立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雨水倾斜。
见到他正巧的来了,姜沐璃这才放下心来,道:“你来啦,快进来坐。”
谢缚辞眼神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视线微微挪移,又扫到八仙桌上有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他眸色微黯,又起了冷意。
饯别宴?呵,可真是有心了。
谢缚辞整理好心绪,踏进房间后,转身将房门紧闭。遂十分自然地落座后,才道:“方才来晚是因为要照顾孩子睡觉。”
姜沐璃嗯了一声,又看他脸色苍白,问道:“你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谢缚辞没有立即回答,眼神落在一旁的青瓷酒壶上,毫无血色的脸看向她,淡声道:“有酒?有心了。”
姜沐璃这时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站在他身旁轻声道:“这酒只是个摆设罢了,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休息,我要说的话也可以过几日再说。”
谢缚辞低垂着脸,僵硬了许久,才苍凉笑出声。
“缘缘,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朕。”
他倒了一杯酒水仰脖饮下,不多时一整壶的酒水都已下肚,饮酒后,虽说并没有喝醉,可他脸颊显然已浮起诡异的绯色,眼尾更是洇红洇红。
往常沉浸的黑眸,此时仿佛都蕴了水光。
门外雨声哗啦,他整个人犹如陷入了令人悚然的极度哀伤中,姜沐璃不禁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后退一步。
三年的思念与悲痛早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的情绪更是轻而易举会因她而起波动。
姜沐璃这下意识的后退,着实将谢缚辞刺激得不轻。
他踉跄几步站起身,脸上浮起悲意:“缘缘,你为什么还这么怕朕?”
此时他苍白的脸庞,更显得那张湿润的薄唇憔悴到毫无血色:“这天底下,又有谁对你的爱能超过朕?”
作者有话说:
叫狗子不改恶习,天天派人偷听老婆说私房话,再虐狗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