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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离开江州实在匆忙,也没有跟邻居打声招呼,这次难得回了江州,自然要回自己家里一趟。
姜沐璃雇了一辆马车,行驶到乐源坊姜府门前停下。
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前,一重重回忆如泉水涌上心头。
那十几年虽说称不上有多富贵,但她自小处在父母恩爱,家庭和睦的环境内成长,又怎样不会怀念那些幸福的日子。
姜府大门,她踏上台阶,便是那年上元节,年仅三岁的她骑在爹爹的肩颈上跟着爹娘一起赏花灯的场景。
场景转换,便是温柔的娘亲与儒雅的父亲一左一右牵着她。
娘亲弯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缘缘,阿娘怀了小宝宝,缘缘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年仅九岁的姜沐璃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地拉着父亲的手来回转圈圈,笑声如银铃般回荡。
“只要是娘亲生的宝宝,缘缘都会用生命去保护,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
姜沐璃推开了大门,泪水也模糊了视线。
彼时一派幸福温馨的姜府,如今已清寂萧条。
七年前,娘亲生弟弟时突遭难产,产后苦捱了一段时日,最后仍是撒手人寰。
父亲因此心痛郁结重病几年,直到她十四岁那年也因病去世。
悲伤与幸福的回忆充斥在姜沐璃的脑海内,她抬手擦干了泪,便熟稔地往她房里走进。
弟弟姜沐臻从出生起便带有天疾,平时如正常人无异,一旦病发便会全身抽搐,许多民间大夫都没能诊出那是何种疾症。
直到半年前她遇到了一个来江州游历的神医。
神医留宿在姜府,便为弟弟诊病,这才得知姜沐臻所患的乃是癫痫之症。
神医见姜沐璃诚心诚意,加上姜府照顾周到,离去之前便给了一记良方,可暂缓姜沐臻的病症,并告诉她,姜沐臻尚且年幼,此病如今不算严重,若真想彻底根除,还需去一趟长安城。
长安繁华,人才济济,大夫的医术较江州的能力更强。
缓病的药一直都放在身边,但药方上次离开的匆忙,到了长安才发现并没有带过来。
姜沐璃进了自己的闺房。
几个月没回,房子已经落了很厚一层灰,甫一进去,灰尘扑面,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正在这时,突闻脚步声从隔壁房间走出,她心里一紧,忙进了房间躲藏起来。
脚步声从隔壁房间走出,便进了她的闺房。
姜沐璃躲藏在黄花梨衣柜内,闻着浓重的沉木气息,心里不由郁闷。
这不是她的家吗?哪有回自己家还要躲藏的道理?
越想越不对劲,她掌心按上柜门,正想从柜子里钻出来,便听房里响起一道不算陌生的男子嗓音。
“殿下,这便是姜家姑娘的闺房了。”
姜沐璃蹙眉,若是她没听错,这应当是邹卓声音,他称呼的殿下,是太子殿下么?
转而又响起一道清清凌凌的嗓音,像柔风顺过一般。
“你打探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果真是太子殿下。
邹卓回道:“姜府的邻居,卑职一个个亲自盘问过,确认无误。约莫四个月前,姜家姐弟俩被一男人接到了长安,听描述应当就是昌陵侯世子没错。”
谢缚辞踱步在这间房里打量了一圈。
虽说屋内有一种很浓厚的灰尘气息,一进来便令他浑身不适,但房间的构造还真正是个姑娘家居住的地方。
每一处都是粉嫩粉嫩,那床榻用的软衾绣着朵朵精致的小花,叠放的整整齐齐在一旁。
恍惚间,让他好似在这间房里看到个熟悉的影子。
他走到梳妆台前,狭长的沉静黑眸透过昏黄的铜镜看向邹卓,漫不经心地道:“即刻传消息回长安,派邹平仔细查一查那姜家姐弟的去处,找到后再带到东宫。”
邹卓拱手应道。
紧接便见那一向喜洁的太子殿下,皱着眉打开了一个黄花梨锦盒。
盒子里装了几支发簪,里头还有一张略微陈旧的信笺,他翻开看了一眼,黑眸微眯,便收入了衣襟中。
随后冷目扫了一眼这间屋子,淡声发令:“给孤一把火把这府邸烧了。”
邹卓只诧异了须臾,再无多言。
因在太子殿下跟前侍奉多年,多少知道他有多恨昌陵侯府,如今太子好不容易找他最恨的那人,而那人却早已安息入土。
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怨?
恐怕烧了这座府邸已经是太子殿下最仁慈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