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羽爷爷这辈，有兄弟三个。其中，关白羽的爷爷是大哥，他去世的早，就只有关白羽养父一个儿子。而他的两个弟弟，被关白羽叫二爷爷的，是关建国的父亲，他有两个儿子，关建国是他小儿子。至于关白羽的小爷爷，就是眼前这个小老太的丈夫，同样有两个儿子，现在小儿子已经结婚了，大儿子则是个老光棍，目测一辈子结不了婚——上辈子这人就一直没结婚。石振知道这些人，但没怎么接触过，对关白羽这个小嬢嬢也没什么了解，见她进来了，还想去倒点水。结果这位小老太直接去掀锅盖了：“好大一个猪头，不逢年不过节的，你们竟然还炖猪头。”她念叨着，说年轻人不会过日子，又说：“小羽啊，你表哥对你挺好的啊，还给你买肉吃，我家凯凯的表哥只会来蹭饭……”她一开始夸石振，说着说着，就抱怨起她孙子的表哥和舅舅来，再然后就开始说自己的儿媳妇。什么儿媳妇懒，不洗衣服要她去洗。什么儿媳妇挑剔，她在河里淘了米洗了菜，还要放到水龙头下面去冲。什么儿媳妇嘴馋，早上竟然用鸡蛋来炒饭。……石振：“……”这样的聊天，石振实在有点聊不来。别的不说，他洗菜淘米，就都用的自来水。毕竟他们家前面这条河，和镇上的河是连通的，现在镇上用上抽水马桶的人家还不少……虽然94年的河水尚且清澈，但让他吃他还是没兴趣的。石振上辈子除了做善事，还有些其他的坚持，比如不背后道人是非，这些话也就听听。不曾想这个小老太越说越起劲，就是不走了。石振起初以为，她就是话多，后来才发现不是。眼瞅着猪头炖的差不多了，这小老太站起来道：“这猪头肉闻起来真香，给我一点，我拿回去给凯凯吃。”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关家这些堂兄弟，大多生女儿，就只有她家凯凯是个儿子，以至于被宠的没边儿。石振算是明白，这小老太就是来要肉的，之前不走跟他们聊这么久，估计就是等肉熟。石振用剪刀剪下一块肉放进碗里，又放进去一点汤，给了这个个头很小的老太太：“嬢嬢，我做这个不是自己吃的，是要拿去卖的，可不能给你太多。”“那么大一个猪头，多给一点又没关系，别那么小气……我家凯凯不爱吃肥肉，你给点瘦肉，不然猪鼻子也行，那个吃起来不油，他是要吃的。”小老太念叨个不停。这还挑上了……石振也挺无语的：“这些也最好卖……不然你花钱买？”小老太不太高兴地走了。等他走了，石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关白羽见状道：“对不起。”“你道歉做什么？”石振问。“她拿你的东西。”关白羽道。“就这？没什么。”石振笑了笑，他不把这么点肉当回事，反倒是……“你，是不是不喜欢她？”石振注意到关白羽好像不太喜欢那个老太太。关白羽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第16章关白羽确实不喜欢自己这个小奶奶。他奶奶那辈的人，以前过得太苦了，大家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比如他奶奶就特别护食，年纪大了之后，但凡有点好吃的，都要藏起来自己吃。至于他二奶奶，也就是关建国的母亲，则很抠门，平日里一分钱都舍不得花。而他这个小奶奶，最喜欢占别人便宜。不过如果只是喜欢占点小便宜，关白羽倒也不至于不喜欢她……关白羽会对她不满，跟她张口闭口说个不停的“凯凯”有关。凯凯大名关凯，比关白羽小两岁，跟关白羽的妹妹同龄，今年十三。他们是本家，还住得很近，按理会打小玩在一起，但因为关凯出生那会儿，刚好计划生育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的缘故，这位小奶奶对关凯那是疼到了心里。关凯被这么宠着长大，脾气很不好，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只要没有顺着他就哭，哭了就去找自己的奶奶告状。然后关凯的奶奶就领着关凯，到处找人麻烦，跟人家家长吵架。到后来，他们这一片的人，没一个愿意跟关凯一起玩的。关凯又不乐意了，去跟奶奶告状说别人不带他玩，关凯的奶奶就来找他的麻烦，让他带着关凯玩，之后他要是没顺着关凯，比如关凯和他打牌他赢了关凯，关凯就要不高兴，关凯奶奶就要来说他。他奶奶把他抱回来，养了他，但他到底不是关家人，他奶奶其实不太喜欢他，不可能为这些事情给他出头，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关凯奶奶说了几次。这位小奶奶还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总跟人说他克父克母克全家，所以才没人要。还诬陷他对关凯不好，打关凯之类。他根本没打过。类似的事情很多，关白羽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最后跟石振说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过年的时候门前的河抽干了，我从河里捡了些鲫鱼，结果她说那是她孙子找到的，把我的鲫鱼全拿走了。”关白羽说到这事儿，就有点郁闷。如今大家的日子好起来了，过年多多少少会买点肉买点鱼吃，但他除了年夜饭去自己的养父那里能吃上肉，平时没什么机会吃荤腥。抓到的小鲫鱼刺多肉少，但那也是肉。石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上辈子关白羽很少说这些亲戚，偶尔说起，也基本不说他们的坏话。也是，人成年后，一般不会再记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用手环住关白羽，石振拍了拍他的背：“下次我买大鱼给你吃，至于你那个小嬢嬢，咱们以后再也不给她肉了。”“嗯。”关白羽应了一声，其实他刚才有心想要阻止石振给肉，但又怕自己阻止了之后，他那个小奶奶满村子说石振的坏话。等猪头肉炖好，石振留了一点卤汁和肉，准备明天早上吃，剩下的像之前一样处理好，放在了那个大盆里。第二天，石振带着一盆猪头肉，一个骨牌凳，一个小凳子，外加刀子、称之类的小东西，和石星火一起往镇上走。到了镇上，石振在菜市场外面找了个地方，将不锈钢盆放在高一些的骨牌凳上，准备卖猪头肉。他和石星火来的早，才早上六点，但已经有不少人来菜场买菜了，石振也不矫情，招呼起来：“猪头肉要么？冷切猪头肉两块钱一斤！”如今镇上卖吃食的店不少，但卖的都是包子馒头烧饼油条之类，卖熟食的很少，总共只有三家，这三家还都是跟石振这样在菜场外面摆摊的。就是他们的摊位要大一些，东西也多，烧鸡、卤鸡、卤鸭以及用卤水煮的豆腐干素鸡豆腐衣之类，杂七杂八一共卖十几样东西。但没人卖猪头肉。另外，那些摊位卖的东西不便宜，之前石振就看到，很多人去他们那边买油炸过再红烧的豆腐干，汤汤水水的总共没多少，就要一块钱。他这猪头肉不算贵，还独一无二。镇上的居民对猪头肉兴趣不大，他们很多人不爱吃肥肉，但一些难得到镇上买菜的农民，对猪头肉的兴趣还是很大的。关键是便宜。这年头，大部分人买吃食，都买便宜的，而不是好吃的。陆陆续续有人来石振这边买猪头肉。石振得承认，这个年代做生意，比后世要好做很多，别的不说，他这样一个三无摊子在二十年后摆出来，肯定没人来问。但在这里，不到一小时，一个猪头就卖完了。石振多多少少给人抹了零头，十二斤的冷切猪头肉，总共卖了二十一元。如今他最缺的是三轮车，在没有三轮车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带太多东西来镇上卖，只能一个猪头一个猪头来……石振去菜场买了三个猪头，顺便把凳子寄放在朱屠户那边，这才回家。石振到家的时候才八点，他又煮了一个猪头，十一点的时候出门，带到镇上去卖。去之前，他还将一个猪头下锅，放好调料填了柴火炖着，这样等他出去一趟回来，猪头应该就已经炖的差不多了。这么做的时候，他还在蒸架上蒸了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如今周六上半天学，等会儿关白羽就回家了。今天是周六，镇上的人比平常要多，石振这次带去的猪头，又没多久就卖完了。他也不耽搁，立刻回家。石振这次回去，关白羽正在灶膛后面添火，锅里的猪头已经炖的差不多了。石振坐下休息，笑着对关白羽道：“白羽，我今天已经卖了两个猪头，等下还能再卖一个！卖一个猪头能赚十块钱，以后我一天能挣三十。”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就拿两百出头，他若是能一天挣三十，一个月能挣一千。到时候……三轮车就有了。关白羽的眼睛都亮了。石振心情很好，但他也是真的累。这大半天下来，他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尤其是每次端着个盆子去镇上，都要走半小时，即便他身体好也有点吃不消。下午三点，石振和关白羽一起，带着第三个猪头去镇上。他们这次没有摆摊，而是去了石星火挖河泥的地方，在那里把这一盆猪头肉卖完了。这次石振还是卖一块五一斤，但没有给那些工人抹零头少算钱，不过即便这样，汪成发他们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会儿的镇子还小，外来人口也不多，菜市场那边有人摆摊卖猪头肉的消息他们已经知道了，也知道石振在外面卖两块钱一斤，既如此，他们已经占便宜了。卖完之后，石振去买了一包挂面，打算晚上吃面条庆祝一下。南方不怎么种小麦，面食就显得比较金贵。比如饺子，在这里是当菜吃的。再往前几年，有些人家还会煮一碗挂面用酱油猪油拌了，放在桌子中间当菜，配着米饭吃。因这种种原因，很多人去镇上，必吃的就是面食，不管是包子馒头还是烧饼油条亦或者面条馄饨，不吃点面食都不算是去过镇上。不过石振买挂面，主要是因为关白羽喜欢吃面食。当初两人住一起的时候，他要是不回家吃饭，关白羽就喜欢折腾各种面食吃，当然吃的最多的，还是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