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似乎变冷了。层层浓云将朝霞掩盖,清晨便也变得阴冷了起来。死去的高权仍旧保持着满脸惊怖的神色,身边的雕像安静,日光将它的影子拉长变幻,在地上投出扭曲的阴影。片刻,有人出声了,除魔军中的弟子恨声道:“这雕像实在邪门,看得人心里发毛,不如我们一起上,将它劈了吧!”说罢,几个弟子对视一眼,手持长剑朝那雕像而去。这几人动作突兀,簪星都被他们搞懵了一瞬,如今对方什么底细都没摸清,就这么贸然出手,实在是愚蠢。只是眼下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刀剑劈砍在石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名弟子被自己砍出去的剑气逼得后退几步,再看石像,仍旧好好地站在白塔跟前,没有半分变化,连一道剑痕也不曾有。这石像,似乎不能被打碎。明净垂眸道:“獬豸雕像是无法被打碎的,曾有分神期修士至此地,试图打碎雕像,最终无果。”他没有说下去,用意已经很明显了,这几位弟子修为离分神期还早得很,就更不可能打碎了。“都是这和尚故弄玄虚!”有弟子气急败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这里会有座邪门的雕像?我们到底如何能进去?”“我已经说过了。”明净淡淡道:“无罪之人,方能通过。”簪星想了想:“那么大师,有罪与无罪,又如何分辨?”“一般来说,恶业则得恶果,身恶业:杀盗yín 。口恶业:妄语、绮语、恶口、两舌。意恶业:贪嗔痴慢。”说到这里,明净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有罪无罪,由獬豸定夺,评判条件,我也不知。”“那是不是说,没干过坏事的人就能通过这雕像的考验了?”田芳芳摸着下巴:“不过扪心自问,哪有人一辈子是一件错事也不办的?要求有点苛刻了吧。”孟盈手握长剑,上前一步:“既如此,我去试一试吧。”众人一怔,牧层霄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急道:“师姐不可。”“所谓三种恶业,我自认不曾犯过。回首过去,也不记得有犯错的时候。”孟盈倒是很淡定:“鬼厌生已经入塔了,时不待人,总要有第一个人走过去。不如就由我来尝试。”还有一句话孟盈没说,她自小由月琴亲自教导,可以说,为人处事正直无私,言行举止亦是规矩,整个除魔军中,倘若她都能被判成有罪之人,那么其他的人也不必再试。她朝獬豸雕像走过去,簪星正想阻拦,就听见顾白婴开口道:“我来。”“师叔......”孟盈一愣。少年提着绣骨枪上前,目光凌厉:“哪有晚辈在,让小辈上的道理。”他走到獬豸雕像面前,冷冷盯着雕像漆黑的眼睛,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雕像的羊角,语气一如既往得狂妄:“再说,我有罪无罪,凭什么由别人判定?”“把自己交给一座雕像审判,实在是......太荒谬了!”在顾白婴抓住獬豸角的瞬间,簪星就握紧了手中的无忧棍。这雕像深浅不知,行动诡异,顾白婴大约是存着实在不行就和雕像交手的想法。若这雕像真有不对,簪星一定会第一个上前帮忙。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众人都没有想到。在顾白婴握住羊角的刹那,从那雕像身上,便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这光芒耀眼,众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待白光散去,面前哪里还有顾白婴的影子?“师叔!”门冬惊慌失措地叫起来。簪星看向明净,语气冷了下来:“怎么回事?”明净有些意外地看向獬豸,轻轻摇了摇头:“无需惊慌,他......通过了审判,现在,已经进入塔中了。”进塔了?众人面色顿时古怪起来,那高权面对獬豸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捅死了。顾白婴气势汹汹地提着法器,一看就是奔着打架的心思去摸羊角,反而通过了獬豸的审判。这獬豸难不成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才想到这头,田芳芳喜滋滋地站出来,扛着他那把金斧头,十分自信地说道:“既然师叔都能过去,我觉得我肯定也能过去。我的人品也不比师叔差啊。”他走到獬豸雕像前,拍了拍羊角:“老兄,你看看我这人怎么样?”他这态度属实随意了些,顿时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簪星无言了一刻,而下一瞬,田芳芳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他......也进入塔中了。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顾白婴也就算了,那高权和田芳芳的区别究竟在哪儿呢?难道高权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私底下是个满手血腥的歹人吗?不过有了两人能顺利通过,众人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接下来是孟盈,被当成太焱派未来掌门人的师姐,人品自然不会有问题,孟盈也顺利地通过了獬豸的审判。再然后是牧层霄,门冬没有进去,他修为不高,五轮塔中的试炼究竟有什么谁也说不准,孟盈怕出什么意外,便将他留在塔外,用了符阵将他保护起来。湘灵派的蒲萄和吟风宗的聂星虹也没落下,除魔军中的人鱼贯而入,一开始还很顺利,许多人进入塔中,可一脸进入了十来个人后,獬豸又捅死了两个弟子。这二人死法皆和高权一模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死去了。这雕像似乎自有一套审判规则,被判定无罪之人,则可入塔,有罪之人,触之则死。而这有罪无罪,自己说了不算。除魔军中便渐渐有人萌生退意,其中一部分是自己心虚,过往不干净怕被獬豸清算,还有一部分是被吓着了,不敢上前。渐渐的,除魔军中,已无人再欲入塔。四周安静了下来。此时正直正午,云层散开,金色烈日照在洁白佛塔上,圣洁又安宁。明净看向簪星,手中念珠黝黑温润。“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