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回答:“《五十个真实诡异都州恐怖传说》。”众人:“......”门冬怒道:“不要在这里讲鬼故事!”簪星耸了耸肩:“气氛这么好,我以为你们很想听呢。”门冬还欲说话,被顾白婴打断了,他拿着藏宝图走到山洞口看了看远处,风雪太大,今夜没有星辰,看不出来方向如何。他道:“今夜都好好休息,我守夜,等明日一早出发。”“不如我和师叔你轮着来,”牧层霄开口:“这样节省体力。”顾白婴略一思忖:“也好。”就这么定了下来。簪星并非自小修炼,底子比不上孟盈他们,体力也比不上牧层霄和田芳芳,便心安理得地寻了个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休息。许是白日里下崖太累,抱着弥弥坐下不过片刻就睡着了。簪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正抱着弥弥去往月琴的殿中,今日是孟盈的生辰,田芳芳他们都在。簪星与他们一道吃饭热闹,酒酣耳热之际,她打了个盹儿,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尖叫,睁开眼,便见屋中血色横飞,所有人都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她手上的盘花棍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猩红,有人的声音吵吵嚷嚷从远而近传来:“魔煞,是魔煞!杀了那个魔煞!”她惶然转身,发现自己被弟子们包围,为首的正是顾白婴,他手中绣骨枪指着簪星的脖颈,憎恶地看向她,目光冰冷得像是陌生人,一字一顿道:“魔族。”魔族!簪星猛地从梦中惊醒。胸口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惊悸,她喘了好几口气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只是个梦。少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做噩梦了?”簪星抬眼。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周围的人已经各自靠着石壁睡去。弥弥将身子团成一个球卧在她脚下,而顾白婴就坐在火堆边,神情平静。他的声音也是冷淡的,似乎还带一点不耐烦的关切,和梦里那种带着深刻憎恶的冰冷截然不同。原来是梦。还好只是梦。她往火堆前蹭了蹭,试图用暖意驱散一点噩梦带来的寒冷和惊悸。顾白婴瞥她一眼:“冷了?”簪星没有说话。这梦可真不是一个好的预兆。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不过才将那本《魔后自述:大婚当夜,我发现了夫君的私生子》看完,这样的噩梦已经做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那本错别字横飞、不知是真是假的杂书里,以魔后的口吻记载了这一荒唐的八卦。说是魔后不姜在同魔王鬼雕棠成亲当日,发现了魔王鬼雕棠竟然早已有了一位私生子。这位私生子的母亲是人族,也就是说,这位私生子是半魔之身。魔王鬼雕棠是一个血统至上者,他将这个私生子视为自己留在世上的耻辱,于是狠心将其除去——故事到这里就结尾了。或者说,与私生子有关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魔王鬼雕棠与魔后不姜的几十万字先婚后爱。簪星也不知道这书上写的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很大可能,她就是那个倒霉的私生子。否则,如何解释在岳城生活的“杨大小姐”会有这么一箱子魔界的禁书,又如何解释在须弥芥子图中,那位战力颇强的魔煞见了她会下跪行礼?除非,她本身就和魔界渊源不浅。至于那原本该死了的私生子是如何逃出生天躲过一劫的,无非就是因为主角光环。她因为拿走了枭元珠,抢走了牧层霄的机缘,改写了天道,天道见她已经不可能再做一个小小的炮灰,干脆换了一种办法惩罚她,从某种方面来说,簪星仍然是主角,只是成了反派。簪星呆呆地看着火光,下一刻,一件披风兜头扔来,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做什么梦了,脸色这么难看?”顾白婴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若无其事地发问。珊瑚红色的披风上,镶了一圈茸茸的白毛,看起来漂亮又暖和,簪星问:“师叔......你怎么还随身带着披风?”“不知道,门冬塞的。”“噢。”簪星将披风紧了紧,想了一会儿,走到顾白婴身边坐下。少年身子微僵,只盯着火苗冷道:“干什么?”“没什么。”簪星将手放在火堆上烤了烤,从手心处传来的暖意慢慢蔓延至全身,她稍微暖和了些,突然开口:“师叔,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顾白婴狐疑:“什么意思?”“换句话说,”簪星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我特别吗?”柴火静静地燃烧,发出暖色的红光,女子的脸近在咫尺,和某个夏夜里,荷花池边的脸重合了。他猛地转过头去,神情有几分狼狈,急道:“臭美,你有什么特别的?”“是吧,我看起来很普通吧。”簪星叹了口气:“你说,如果像我这样的人,有朝一日被发现有一个凄惨的身世,一个罪大恶极的背景,一个逼不得已的苦衷,你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就比如,”她覆在火苗上空的手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有朝一日你我身份对立,但我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对我出手吗?”火苗映在她的眼睛里,将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眸子模糊出几分迷茫来。她是很认真地在提问。山洞里,只有弥弥的呼噜声回响,被纷纷风雪吹拂成朦胧背景。过了一会儿,有人声音响起。“别做梦了,”顾白婴哼了一声:“我看你平时还是少abc小说网里乱七八糟的闲书,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凄惨的身世背景。再说,你是太焱派的人,是我的师侄,就算你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他道。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浅茶色,素日里就很明亮,夜里在火边,如琥珀色的宝石,璀璨似珍宝。平日里飞扬骄傲的人,在某个夜里,竟也有如此温柔的眼神。簪星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敲击了一下,一丝光从裂缝溜了进来。下一刻,顾白婴匆匆撇过头去,补上一句:“也是太焱派的立场。”簪星;“......”好吧,现在这种时候,委实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好时机。何况顾白婴这个人,“谢绝谈情”四个字已经写在了他脸上,记在了他心里。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雪,簪星随手捡了一根枯枝,在雪地里写了几个字。顾白婴瞥一眼,见上头写着“杨簪星”三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如狗爬,不由得嗤笑一声:“真丑。”簪星不为所觉,继续写,这一回,写的是“顾白婴”三个字。顾白婴一愣。“杨簪星”与“顾白婴”三个字并排列着,丑归丑,莫名其妙的,看起来竟很和谐。簪星打了个圈,将两个名字圈在一起。顾白婴指尖微微蜷缩,涩然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咱俩立场一致吗?”簪星扔下枯枝,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两个名字在这里,谁也不许擦,留作证明,万一有一天你不认账了,还有白雪黑字的字据。”“幼稚。”顾白婴闻言,不以为然:“风一吹,雪就把字埋了,上哪找证据?”“所以啊,”簪星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约定不仅要留在雪上,更重要的是留在心里。师叔,你要将我的话记在心上。”被她手指拍过的地方,渐渐变得灼烫起来。更灼烫的是她的眼神,含着热切的期盼,好似与他此刻约定的这件事,就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顾白婴不自在道:“......知道了。”簪星满意地收回手,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有些困了,那你继续守,我再睡一会儿。”她背靠着石壁,阖上眼,不久就呼吸均匀,很快睡着了。火堆还在继续燃烧,少年出神地看着雪地上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簇北风从外头冲进来,携卷着雪粒横冲直撞地扑向火堆,将地上的名字打散了一小块,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护住面前的雪地,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动作突然僵住。雪还在下,山洞里各人有各人的美梦。他垂眸盯着雪地片刻,终于伸出手,捏了一个避风诀小心翼翼地覆在那两个名字之上,然后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簪星是被吵醒的。从耳畔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人想忽略也难,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的就是田芳芳惊喜的喊声:“那就是圣树吧,这么亮,肯定就是圣树,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咱们找到了!”“圣树?”簪星一骨碌坐起身,看见田芳芳他们聚集在山洞口,正往下看着什么。“师妹,你醒了?”田芳芳一回头,看见簪星,忙招呼道:“快来看,我们找到圣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