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吃饭吧……又热一回了。”
一位身穿制服的瞳明员工,端着隔热垫子包好的饭盒,放到了工作台上。
正架着放大镜,手工磨制一副珐琅眼镜的肖云飞嗯了声,继续着他手里的活,他的身边围着几个徒弟,都怀着一副景仰的眼神观摩,像这种手工制品,定制一副需要数千到上万元不等,而能做这种手工的匠人,基本已近绝迹了,也只有在这种老八级工的手下,才能制作出一副根据材料纹路、花色雕琢的眼镜,而不是模具里出来的千篇一律的产品。
“手工要细,只要有细心和耐心,再笨的人也能做出一副完美的眼镜,我师傅当年教我的时候就嫌我笨,不过他说了,不怕慢、就怕懒……只要不懒,再难的手艺也能学会的……”
“雕工需要的仍然是细心和耐心,你得跟着材料材质走,是砝琅的质地、还是沉香的材质,质是死的、人是活的,最早的眼镜是用水晶手工磨制的,你们可以想像,那需要多大的耐心……”
“不要小看这种手艺,就再展几十年,也改变不了人心里的怀旧情结,越是奇货,越有高价,一技傍身,走遍天下啊……”
“…………”
老头放下手里的活,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工作台下,成型的眼镜玲珑剔透,半透明的材质,在光线下仿佛有一种流韵,它是独一无二的。
徒弟们啧啧称奇中,有人送上了饭盒,肖云飞笑吟吟地端着,一口一口抿着,时而解释着徒弟们的疑问,工作间里,欢声笑语不断。
工作间外,趴在窗户上偷看了不少时间的仇笛为难了,实在不忍骚扰这样一位专注的老人,他看着时,耿宝磊在他耳边道着:“……肖云清、肖云飞、肖晓辉,三人是叔伯兄弟,肖云飞排第二,工人出身,在瞳明的持股比例为百分之十九,模具厂一直是他负责……”
“就这老头……像个千万富翁么?”包小三小声问,实在离想像中差别太大,老头一身蓝布呢子工作服,满脸皱纹,怎么看也像一个熬了一辈子的被压迫阶级啊。
“是有点不像啊。”仇笛也有点接受不了,一瓶清水,一盒米饭,怎么和那个逛奢侈品商店的儿子差异会如此之大呢,他思忖着小声道着:“要是富翁都过这种生活,我就一点仇富情绪都不会有了啊。”
“不管怎么说,第一代创业者,身上总有让人敬佩的品质。”耿宝磊道,话锋一转说着:“不过下一代就不好说了啊。
“嗯,驴子大马配的骡子仔,肯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仇笛道。
包小三猝听此言,冷不丁哈哈大笑,一笑把厂里的人惊动了,有人朝外看,肖云飞诧异地看了眼,今天是休息天,模具厂不像眼镜厂三班倒,工人是正常休息的,他看窗上了几个脑袋,有点熟悉,招着手,让人叫进来。
“你们是………”肖云飞看到面前站着两高一矮的男子时,好奇地问了。
“我们是肖总的保镖……肖师傅,我们见过您,大前天开会时候。”仇笛道。
“哦,瞧我这记性。”老头一恍然大悟,指指道,不过头脑似乎不清,好奇地问着:“干什么来了?……哦我明白了,小雁又想让我给她做副石头镜子?”
仇笛本待要诌瞎话的,一听倒被噎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老头饭盒上,普通的米饭青菜,就厂里食堂的水平,老人一问,他不迭地点头,胡乱地嗯着。
“哦,知道了……这丫头,就喜欢招摇。”肖云飞又拿着饭盒,一口一口抿着,三人尴尬地站着,接受着那些弟子们怀疑的目光,僵在当地了。
包小三拽拽仇笛、仇笛看看耿宝磊,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家说什么他们听都听不懂,想插话吧还没机会。正尴尬着,有熟人来了,是从市里去而复返的肖广鹏,驾着车直停到院子里,下车急急奔向车间,一看这架势,三人赶紧往一边缩,缩着,那受了委曲的肖广鹏喊着、爸、爸就奔进来了。
“怎么了,你这么毛毛躁躁的?”肖云飞不悦地问。
“爸,我今天去市里,有人跟踪我。”肖广鹏不悦地道。
“什么?”肖云飞愣了。
肖广鹏一下看见三人了,伸手一指道:“就他们……嗨,怎么又跑我爸这儿来了?监视还上瘾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没我爸,就没有瞳明科技的今天,想股份想疯了吧?你回去告诉肖总裁,想干什么就光明正大地来,背地里捣鬼算什么本事?”
三人被训得面红耳赤,在父亲面前,这个锉二代底气可足得很,正不知如何对付的时候,肖云飞啪地一摔饭盒,厌恶地骂了句:“滚!”
仇笛带着包小三、耿宝磊掉头就跑,肖广鹏刚一乐,却不料肖云飞吼着:“你也滚,好的不学,就学了点歪门邪道,败门风的东西。”
肖广鹏似乎畏惧老爸,跟着仇笛一干人,后脚也张惶的跑了。
跑出模具厂好远,到街上仇笛才省得,车还停在厂门口呢,三人相互埋怨着,又做贼似地溜回来,开上车二话不说就走,实在是不好意思面对那位正气一身的倔老头,站人家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他们觉得相形见秽的。
驶出北门路,车泊到了路边,一人一听饮料,稍歇的功夫,这口气才缓过来,包小三啜着饮料问着:“还骚扰不?”
“我再想想。”仇笛道。
“要我说,骚扰就找个女的骚扰,你骚扰人家老头有什么意思,看看,碰一鼻子灰吧?”包小三埋怨道,耿宝磊接着茬说着:“仇笛,看这样子,肖云飞连儿子也不待见啊?”
“你要有这么个儿子,你也恨不得掐死他的。”仇笛道。
这话莫名地让耿宝磊觉得很不舒服,他嘟囊了一句什么,包小三却是抢着道着:“那个不重要,关键是有这么个好爸就成……哎呀,咱要有这么好爸该多好,尼马净知道挣钱给儿子留着。”
仇笛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不过越看也越明白点了,偌大的家业所托非人,搁谁也是一块心病,仇笛寻思着问两人道:“你们说,这个人会不会有问题,咱们往最阴暗处打算……会不会是他们这几位叔伯兄弟互相拆台,捣的鬼?”
两人一愣,不说话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啊,肖广鹏应该有可能,不过没必要啊,花他爸的钱都舒服,至于偷出技术来自己去受累去?肖云飞吧,好像更不可能,简朴到那份上,至于对钱耿耿于怀,顿顿吃青菜大米?年纪这么大了也不歇着?
“这仅仅是个怀疑,俗话说兄弟如手足,所以才有了手足相残这一说,而且瞳明的事,看上去很像内部在捣鬼,要不瞳明技术楼的防范,就把fbi弄过来偷资料,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啊,一点痕迹没有啊。”仇笛道。
“我怎么听着,你老巴着人家家里出事啊?”耿宝磊不悦地道。
“那你说,fbi都偷不走,怎么丢的?”包小三问仇笛。
“很明显么,某个股东在技术部找一个合伙人,一个偷、一个卖,神不知鬼不觉就拿走了,回头你怎么查,就查到也是家丑没法外扬。”仇笛道。
两人愕然看着仇笛,被这个想法听得大眼瞪小眼,耿宝磊半晌才庆幸地道着:“幸亏你不是股东啊,谁要跟你合伙做生意可惨了……有这样拆自家台的么?”
“我这不是比喻么,万一有这样拆自家台的,可就不好说了,在瞳明的利润,那是股东共同分红的,偷出技术,不管是自己做还是卖了,那钱全落自己腰包里了。”仇笛道,包小三想想严肃道着:“这个办法好,自己装起来,总比合伙分划算嘛。”
“得得,你俩就别比赛谁更无耻了啊,都差不多,赶紧点,该骚扰谁骚扰去,骚扰完了回休息。”耿宝磊不耐烦地道。
仇笛和包小三倒没现,什么时候耿宝磊这心情,变得如此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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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扰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原本的计划是,猝来这种事,肯定会让人措手不及的,肯定会露点蛛丝马脚的,那怕是给谁打电话警示一句也成啊。
没有,最起码管千娇就没有现,焦敬宽的手机倒是很忙,不过查到的几个号,都在瞳明的供销名录里,这就是他业务的一部分,肖广鹏更奇葩,只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家里的,八成是给老的去告状去了,两个最有可能的人,一眨眼,不可能的成份无限加大了。
“也是啊,焦敬宽从经济角度讲,有可能成为泄密人,因为这样可以获取更大的利益,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又不可能,因为一犯事,他势必要失去现在所得的一切,那泄密的代价得有多少,才能让他用现在年入百万的薪酬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