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听到对方说要拿念经来感谢自己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是跑。她吃饱了没事干搁这儿听和尚念什么经?然而在灵禅子分外真诚看过来的时候,她脑子里下意识想起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888告诉他五脏六腑坏得差不多了不说,五感也在慢慢消失, 不知疼痛辨别不了颜色。白穗终是不忍心,怕他心里有负担还是点头同意了。灵禅子并没有因为白穗同意而多高兴, 相反的, 他还是一脸平静。“你要进来吗?”意识到两个人在门口站着聊了这么久, 灵禅子眨了眨眼睛侧开身子这么说道。“不用了, 听个诵经而已,只要心中有佛在哪儿听都一样。”其实白穗是嫌麻烦,她现在就想让灵禅子赶紧念完她走人。也不等对方反应, 她直接席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师叔你念吧, 我听着。”灵禅子见了也没说什么。似乎在他这里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他吃惊分毫般,对于白穗就地坐下的事情接受良好。他将门轻轻带上, 走上前些在面对着白穗的地方也席地坐下。和少女的随性不同。灵禅子稍微振了下衣袖,坐下时候分明无风这衣袖却拂起, 最后随着他的落坐缓缓搭在了地上。神圣的宛若一尊古佛。白穗也不知怎么的, 面对着对方这样仪式感满满的姿态也不自觉挺直了背脊。和她原以为的枯燥乏味不同,灵禅子诵经时候的声音尽管和平时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可大约是因为这是诵经, 反而让她听着不自觉平静了心绪。她慢慢闭上眼睛,耳边青年的声音如月下流水绕过青石, 平缓静谧。等到灵禅子诵完之后她还有些意犹未尽。“感受如何?”灵禅子看着白穗缓缓睁开了眼睛 ,里面清明一片, 没了先前的浮躁。“挺好的。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湖面一朵巨大的莲台一样。”白穗没有一开始时候那么排斥听灵禅子诵经了,相反还真听出了点儿佛性来了。“怪不得师叔说那些女修爱听你诵经了, 听你诵经真的心情特别容易平静下来。”“我并没有给她们诵过经。”见白穗有些不解,灵禅子捻着佛珠淡淡解释道。“那些女修嘴上说着喜欢听我诵经, 但是心不诚,我便从未诵过。”听了这话白穗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些女修或许并不是去灵山听人诵经的,而只是为了见灵禅子而已。想到这里她抬眸看了眼前的佛修一眼,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听这样的人诵经心里哪可能装得下什么观音佛祖?白穗在心里这么吐槽了一句。还想要再说什么,余光瞥见原本在头顶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西边。橘黄色的晚霞洒落下来,给周围覆上了一层蜜色的糖霜。她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听个诵经竟然从晌午听到了傍晚黄昏。“今日听师叔诵经受益匪浅,只是天色已晚我怕再晚些回去让师尊担心,师叔好好休息,得空我再过来看你。”白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客套说了这么几句。刚准备御剑离开,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过去。“对了师叔,这个药材虽然是我师尊让我拿给你的,但是却是借的蓬莱丹药阁的。”“你要是还不了你问问你们住持帮帮忙,或者和蓬莱主说说看看能不能赊账,你们是朋友我想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灵禅子沉默了一瞬,听了这话有一种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他一早就知道像顾止这样抠门儿的,是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药材拿给自己的。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知道了。”然而这样还不算,白穗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储物戒指还在风祁他们手上。她暂时还不了药材去赎,那可是她的宝贝,放在别人那里她不放心。得想个办法把它拿回来她才安心。灵禅子看着白穗眼睛亮的出奇的样子眼皮跳了下,捻着佛珠的手也停下来了。“白师侄还有何事?”“师叔有所不知,为了顺利从丹药阁给你取药材我拿了我的储物戒指去抵,如今等到你还齐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所以师叔可以出面过去帮我把我的储物戒指要回来吗?”这药材的确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不假。他思索了会儿,想着赊着小辈的东西也不好。“那我随你去一趟吧。”得到了满意答复的白穗心下彻底松了口气,她跟着灵禅子御剑往丹药阁方向过去。路上时候不放心,怕旁的人误会又叮嘱了灵禅子几句。“师叔,我当时帮你拿药材的时候因为你在炼丹场那会儿安然无恙,我怕他们不信我所以就说的是我一朋友中毒了,待会儿他们问起来你就也这么说。”“然后你说那个是你们灵山的弟子,这样你出面帮我把东西要回来才名正言顺。”白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有那么瞬间灵禅子觉得比起自己,对方可能更有当佛修的潜质,说话跟念经似的没完。等到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他消化了会儿这才开口回应。“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以帮你做担保拿回你的东西,但是我不能说谎。”倒还挺有原则的。白穗在心里这么嘟囔着。“那你就什么也不说,听我说就成了。这应该不算说谎吧?”灵禅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之间说不出来。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稀里糊涂点头答应了。丹药阁门外风祁还在外面等着,从晌午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一旁的童子看到了有些不忍心,又觉得他死脑筋。“风师弟别等了,你也刚从秘境里出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为好。看这样子你是等不到她了。”“你涉世未深,这一次就当长个记性,下次不要再轻信于人了。”那童子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还想要继续安慰几句。风祁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眸看了过去,橘黄晚霞之间白穗和灵禅子御剑往这边过来。白穗刚落地,便看到少年三两步走了过来。视线扫了她一眼,却也知礼数,朝着灵禅子行了个剑礼。“灵禅子师叔。”白穗怕灵禅子说错话,不等他开口连忙上前说道。“风祁,我暂时还不能还你们药材,但是有灵禅子师叔作证,中毒的是灵山的修者。你可以先把储物戒指还给我吗?”这话说的没错,他属于灵山,的确也是灵山的修者。于是在风祁探究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灵禅子微微颔首给予了回应。“我知道了,不过你的储物戒指不在我这里了。”“?不在你这里在哪儿去了?这才一眨眼工夫难不成你就给我弄丢了吧?”白穗不相信,低头往少年手上看去,瞧见了那枚储物戒指。“诶不是,这不是在你手上吗?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风祁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那枚储物戒指摊开掌心给白穗看。“这不是你的储物戒指,是陆九洲的。”“你走了没多久陆九洲也过来了,他知道你用了储物戒指来抵药材,想要拿回你的储物戒指,于是将自己的换了。”说到这里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抬起手挠了挠面颊。“对不起,我看你走的匆忙再加上许久未归,以为你是骗我的,所以听了他们的话把你的戒指给换了。”“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就她那储物戒指里所有的东西拿去卖了也不过抵一两株药材。”那童子见白穗回来了也挺意外,不过在听到风祁给她道歉的时候有点儿不高兴了。“要是当初那陆九洲跟着她一块过来,用的是他的戒指来抵,我们早就痛痛快快进去给她拿药材了。”他们倒不是对白穗有什么意见,这交换东西需得价值相当。白穗那戒指虽是她全部身家,他们却的确亏了。他们之所以同意换是因为陆九洲的东西才算得上物物相抵了。就算白穗拿了就跑不回来了,他们也不吃亏,好拿东西交差。白穗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她愣然站在原地半晌,垂眸盯着少年手中的储物戒指。“……那你能把这枚戒指给我吗?我拿去还给我师兄。”“当然可以。”灵禅子的威信太强,不单单风祁。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两个童子在风祁将储物戒指给白穗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这时候天本来就不早了,白穗原计划就是拿了戒指就回去的。她看着手中这枚不属于自己的储物戒指,眼眸闪了闪。白穗说不出什么感觉。觉得像是被人用浸湿的布蒙住一般,闷闷得有些难受。她也没心情在和他们闲聊了,礼貌告别之后便拿着戒指御剑离开了。灵禅子视线落在了白穗离开的方向,等到看不见人影后这才移开。他逆着光站着,光影之间他的眉眼也晦暗。看来刚才那静心咒白念了。她的心又乱了。……白穗虽然说回去了,然而御剑的方向却并不是往自己住所。而是往陆九洲那边过去了。蓬莱临水,清晨和日暮的雾气和湿气都重。这时候太阳刚隐没在了地平线下,一弯月牙儿缓缓升了上来。月色朦胧,似笼在了一面纱幔之中看不真切。陆九洲并没有在屋子里待着,而是在外面的一处亭子里坐着。那脊背挺直如松柏清冷,整个人沐浴着月色之下,低垂的眉眼也如浸在了冷雾一般看不真切。若是凑近些看便会发现他手中拿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他视线落在上面,指腹缓缓摩挲着其表面,缱绻又轻柔。白日从炼丹场回来的时候白穗中途突然匆忙离开了,陆九洲原没有想过跟去看看什么的。只是少女找的借口太拙劣,说着回去拿东西,结果却是往的丹药阁方向御剑。他以为她是受了什么伤要去拿药,怕他担心,这才不与他说。于是犹豫了会儿,他还是不放心跟了过去。过去的时候白穗已经离开了。只在风祁手中看到了她的储物戒指,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原由。中毒的朋友,又是今日的。想来便也只有灵禅子了。白穗有多宝贝这枚储物戒指陆九洲再清楚不过,尽管是着急着要去拿药救人才咬牙将它抵在那里的。可是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不单单是因为这枚戒指。还因为当时他明明就在身边,她却并没有想过找他帮忙。不过是几株药材而已,他可以帮她取,也可以帮她抵。算了,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没反应过来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陆九洲这么想着。他眼眸闪了闪,将戒指贴在唇上,那微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许多。清风明月,月下青年。一切都如画般静谧美好。白穗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画面。青年依靠在栏杆上,鸦青色的长发倾泻在白衣上。而他正低头吻着那枚戒指。白穗心下一动,指尖微动,握紧了些手中拿着的属于陆九洲的储物戒指。对方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少有的没有感知到白穗的到来。等到他觉察到刚准备抬眸看过来,从后面伸出一双手臂穿过他的腰间,猝不及防抱住了他。少女的清甜气息随风萦绕在鼻翼之间,同样的那温软夜贴在背脊。隔着衣料也能感受的一清二楚。“……师妹?”陆九洲身子一僵,手一抖险些将戒指掉在地上。“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他问的很轻,像是怕吓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白穗鼻子更酸了。“……你是傻瓜吗?”“我的储物戒指里就那么点东西,你拿你的去抵干什么?败家。”少女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清晰的鼻音。陆九洲松了口气,听到这话后勾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原来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你心可真大,你把全部身家都拿去抵了难道不算事吗?”白穗沉默了一瞬,想着陆九洲本就是视金钱为粪土的人,也没再说什么了。“算了,我已经给你拿回来了,这一次你好好收着,可别拿去乱抵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松手把戒指递给陆九洲,然而她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一片温热覆在了白穗的手背。――是陆九洲的手。陆九洲从腰间带过她的手,将戒指缓缓推送到了白穗的手指,却并没有着急去拿她手中自己的那枚。青年的力道不大,却带着少有的强势。“夜里凉,等一会儿再松开吧。”“……嗯。”还得是醋,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