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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月夜(一更)...)(1 / 1)

玉溪控制真火的时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全然将炉鼎周身覆盖, 而是循序渐进,慢慢升温。不仅是因为白穗和其属性相克一时之间很难承受,更因为少年从未经历过这样长时间的洗髓, 恐体力不支,晕倒过去。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最先晕倒的不是沉翎, 而是白穗。少女的身魂本就不稳, 在被真火炼化融合的过程中很难长时间保持清明的意识。沉翎没觉得多难受, 只是身体也开始火烧火燎了起来。他知道,这是灵根重塑的前兆。金火灵根会对真火有强烈感应,再加上白穗洗髓时候她的灵根的中和, 他一直以来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正常的体温。只是灵根重塑并不代表能一下子将他破损的命脉一并恢复。沉翎受损的一是灵根二是命脉, 前者破损会让他无法像其他弟子那般修行,后者则会让他的身体虚弱, 难以疗养。现在灵根重塑了只是他资质恢复了,但是他这身病痛的身体依旧如初。这也是为什么他只能选择炼丹, 而无法修剑。昆山对剑修的要求很苛刻, 资质和体质一样都不能缺。雪嫣然虽然主修的是炼丹,可她的体质堪堪合格, 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剑丹齐修,甚至要是得了玉溪的允许是可以直接转为剑修的。可沉翎不行。倒不是沉翎看不起丹修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他只是觉着,自己身在天下第一的剑宗里哪怕不是主修的剑, 也该有一身拿的出手的剑术才是。丹修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东西,但是剑修可以。和所有慕强的剑修一样, 沉翎也渴望变强。尤其是在后山白穗那一剑诛杀火蛟之后,那画面好几日都在他脑海里挥之不散。玉溪真人力排众难将他从南越带回了昆山, 可他继承不了她的衣钵,也没办法做到像陆九洲和青烨那样出色。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修行之前沉翎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被迫咸鱼的。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既然没办法有一番作为,就不要给周围人添麻烦最好。然而在重塑灵根,看到修行希望之后,他那股原本熄灭的火焰复了燃,隐约有燎原的趋势。想到这里沉翎眼眸闪了闪,低头看向因为受不住真火而浑身发烫,紧皱着眉头的白穗。他指尖微动,犹豫了下,而后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谢谢。”谢谢你给了我希望。也谢谢你给我了救赎。……三个时辰不长不短,刚好从晌午等到日落黄昏。真火也一直未灭,等到那紫金炉鼎周身全部变成了和真火一般幽蓝色之后。玉溪真人这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将真火收了回来。火焰在指尖慢慢熄灭,屋子里原本灼热滚烫的温度也跟着骤然下降了许多。雪嫣然拿着手帕擦拭着额头和鼻子上的汗水,看着一旁两人一身清爽的样子,心下很是羡慕。不愧是金丹修为以上的修者,当真寒暑不侵,不像她,待了这么久都快成烤鸭子了。“玉溪真人,现在可是洗髓完成了?”几乎是在玉溪刚收回真火的时候,陆九洲这么急切上前询问道。“洗髓是差不多了,不过他们两个情况特殊,估计还得在鼎里面再等一会儿,等到余温散的差不多就可以出来了。”其他修者在灵火灭了的同时基本上就可以出来了,但是白穗和沉翎不同。一个体质特殊,一个灵根重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需炼化的时间自然是要比常人要更久一些的。陆九洲薄唇抿着,微微颔首退在一旁没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一直落在炉鼎上面,没有移开过分毫。倒不是他大惊小怪,过于紧张了。主要是白穗的属性和真火相克,灵根相克的两个修者,强的一方一出手便能将对方全然压制痛不欲生。更何况白穗这种尚未完成筑基,还受的千年真火,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雪嫣然虽然不怎么了解相克属性所带来的影响,却也知道肯定是不好受的。她看向紧绷着脸的陆九洲,又看了一眼同样也有点儿担心,仔细用神识探知里面情况的玉溪。这是玉溪的本命法器,陆九洲是探测不到里面的。玉溪先前顾着操纵真火,一心不可两用,只有此时才能去感知下白穗他们在里面是何情况。“陆师兄你别担心,我师尊能够知晓里面的情况的,你等她先看看吧。”雪嫣然一边擦着汗一遍将视线落在玉溪真人身上。一开始还好,不知后面感知到什么了,玉溪的神情愕然了一瞬。而后很是不自在的收回了神识。“怎么样真人,她……他们有没有出什么事?或者受了什么伤吗?”“咳咳,这个倒没有。”玉溪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说话时候少有的不大敢看陆九洲的眼睛。“就是吧,你也知道这真火炼了三个时辰,里面又热又闷的,他们没抗住昏睡过去了。”“不过我刚才用神识检查了下他们的身体,洗髓和灵根重塑都很顺利,也没受伤什么的,应该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等过一会儿就醒了。嗯……问题不大。”陆九洲听后松了口气,只知道白穗没什么事了,也没多注意玉溪异常的神情。“那个陆九洲啊,你从晌午到现在也守了大半天了,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们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要不先回长云峰吧,别让你师尊担心。”青年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平日向来欢迎他的玉溪,今日好像很是希望他早些离开。“我今日带师妹过来洗髓一事宗主早已知晓,我若是把师妹一人扔在这里提前回去了,才更要被宗主训斥。”意思很明显。他不仅不会走,还要坚持等着白穗从炉鼎里出来。“那,那你也别在这里干站着啊,这多累呀。”玉溪说着往隔壁丹药房看去,又眼神示意了下雪嫣然。少女怎么说也是跟了玉溪两年的人,对她这些小动作小暗示自然心领神会。她虽疑惑,却也没多想,连忙上前带着陆九洲往丹药房方向过去。“对啊陆师兄,这炼丹阁多闷多热啊,你要等白师妹还是去隔壁丹药房吧,那里凉快,而且你要是嘴馋了还能吃几颗丹药解解馋呢,我平日最喜欢在那里待着了。那里好几种丹药都是甜口的,保证你吃了一颗还想再来一颗。”陆九洲皱了皱眉,这时候才觉察到了不对劲。长云峰的修行有多重,雪嫣然不知道,没理由玉溪不知道。平日里别说站三个时辰了,就算站个三日夜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他今日就是在这里站在等人而已,比起入门修行时候有什么好累的?在雪嫣然要拽着他往丹药房方向过去的时候,陆九洲用剑柄轻轻推开了她的手。哪怕用剑鞘封着,天昭的剑气还是让人脊背发凉。“不用了嫣然师妹,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去丹药房休息吧。”陆九洲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极好说话,哪怕弟子们八卦开玩笑到了他头上被他听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若是太过了也顶多是皱眉训斥几句,鲜少有真正动怒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青烨和他同样动手不知轻重,雪嫣然也更喜欢后者。然而好说话的陆九洲生气起来,比一直冷着脸的青烨要可怕百倍。就像是现在,他什么也没做,单单一个眼神过来,便让雪嫣然僵在了原地。没了动作。玉溪见此也没了办法,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炉鼎上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在了边缘位置。随即一把桃木剑挽了个剑花从鼎。他蓄力一跃,衣袖被风吹得烈烈。因为一直在炉鼎里面待着,沉翎原本苍白病态的面容染上了浅淡的绯色。他生的本就好看,模样也是属于那种i丽挂的,只是平时他大多都是低垂着眉眼,不大敢直视别人。此时沉翎眉宇之间少了些黯然,眼下那点泪痣没了遮掩,让他整个人都添了点儿媚色。白穗身体脱力,头靠在少年的胸膛位置,长长的发带耷拉在他的肩膀。风一吹,飘起发带从他眉眼拂过,又勾勒着他的鼻梁再到嘴唇。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带着旖旎色气,光是瞧着就让人耳热面红。从炉鼎里跃出踩上剑面后,沉翎弯了下腰,手穿过白穗的膝弯,将她稳稳抱住。而后这才御剑从高处落了下来。“师尊。”沉翎落地之后先朝着玉溪真人微微颔首,觉察到了对面青年的视线,眼眸一动,这才看了过去。“陆师兄……”陆九洲没立刻说话,他走近垂眸看了一眼少年怀里的白穗。呼吸绵长清浅,除了体温过高之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看上去只是单纯睡过去了而已。“沉师弟,恭喜。”确认了白穗没事之后,陆九洲这么沉声对少年叮嘱道。“灵根重塑极为难得,后续更是不可大意。我明日会与青烨说,这几日晨练你且不用来琼玉台了,好好在玉溪峰调养一段时间,等到灵根稳定了之后再来也不迟。”“有劳陆师兄了。”沉翎顿了顿,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青年先一步上前从他手中将昏睡的少女接过。动作很轻,但是只有沉翎感觉得到,他用了剑气将他给定住了一瞬。一时之间他根本没法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白穗被他抱走。哪怕陆九洲的动作再轻柔,那清冽的气息还是让她觉察到了什么。她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看了过去。先入眼的是青年线条流畅的下颌,紧接着是微抿的薄唇,最后,她对上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他亦在低头看她。“陆师兄?”“……嗯。”陆九洲这么应了一声,靠在他怀里的白穗能够清晰感知到他震动的胸膛。大约是觉得只是这么应太过敷衍,他喉结滚了滚,又继续说道。“你刚洗髓身体还很虚弱,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吧,我御剑送你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白穗的错觉。他好像不大高兴。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陆九洲向玉溪她们打了招呼,还没等她反应,便引了天昭御剑带她离开了。夜晚的风很凉,白穗身体正热,吹过来的时候舒服的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也没有起初那么难受,脑袋也不怎么昏沉了。昆山晚上的雾气也重,月光透过来的时候也笼罩着一片朦胧的薄纱,看不真切。恢复了清明的白穗这时候才有了些气力。玉溪峰到主峰有挺长一段路程,她不想累着陆九洲,于是动了下身子,想要站到天昭剑上。“不想摔下去的话就别乱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夜风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陆九洲的声音随风传到白穗耳朵里,也莫名带上了寒意。白穗愕然,抬眸看向了陆九洲。如果之前时候可以说是她多想了,然而现在她却不那么觉得了。青年平时就算不笑的时候眉眼也是温和的,可此时却是敛着,唇线也是往下压着的。不仅如此,从先前出来到现在,这一路上对方都没有低头看过她一眼。“你不高兴?”陆九洲御剑的动作一顿,晃了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稳。“……没有。”“那你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都皱着眉,而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白穗一点儿也不相信对方说的没有,她见他抿着唇似乎又不打算回答了,只得自己胡乱猜测了起来。“是我在里面不小心睡过去了你等太久耽搁你修行了,还是我太重了累着你了?”“主要是炉鼎里太热了,我想保持清醒的,只是沉翎身上太凉快了,我没忍住靠着他睡着了。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等睁开眼时候天都黑了,我……”“没有。”陆九洲没有等白穗说完,垂眸直直看了过来。“我没有因为等你而不高兴,也没有因为你抱着你而不高兴。”“我是自愿等你的,而且你很轻,不重。”“……那你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不知道。”青年沉默了半晌,皱着眉这么闷闷回了三个字。不知道?对于陆九洲思考这么久回答了这么三个字,白穗说不惊讶是假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连自己为什么不高兴都不知道的人。大约是白穗脸上的疑惑和愕然太过明显,陆九洲很难忽视。他额发被风吹开,露出了那双漂亮的眉眼,里面映照着月色皎洁,又没有往日的清明。白穗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明白。无论是从书中还是现实接触上来看,陆九洲都是一个纯粹坦诚的人,他要的不想说便不会说谎,要是真不明白那便是真的不明白了。她也不好再逮着这个问题继续为难陆九洲了。夜风吹得她惬意舒服,她身体还是有些脱力,没过多久眼皮就开始一下一下打架了。在白穗撑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昏昏沉沉之间,头顶青年的声音随风传到了她的耳畔。“我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但是我不高兴的原因不会是你。”她眼眸动了动,没有睁眼。只是微动的睫羽暴露了她的情绪。昆山月夜,雾霭沉沉。他的声音轻柔,风也轻柔。连落在身上的月光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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