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看看龙强、又看看高甜甜,见二人目光缱绻温柔,心知他俩确实没事儿,这才放下了心。
闲聊了几句,栀栀起身告辞。
只是,她刚刚才下楼,就听到高甜甜在楼上的病房窗子那儿喊她。
“栀栀!栀栀你等一等——”
栀栀站定,抬头看去。
高甜甜朝她挥了挥手,大喊,“你陪着我家望舒出去买点东西好不好?”
栀栀点点头。
很快,望舒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栀栀阿姨,我、我……”小望舒有些面红,“……我、我来那个了,我还是第一次来,但是妈妈现在走不开,她让我来找你,栀栀阿姨,请你帮帮我……”
栀栀看到小姑娘的腰间系了件男孩子的衣裳,下摆堪堪遮住小姑娘的裙子。
栀栀牵住望舒的手,温柔地说道:“来,跟我走。”
栀栀带着望舒去了镇上的夜市,买了一件裙子,又买了卫生巾、卫生纸、女孩子的内裤等等。
然后她把望舒带到黎恕的单身宿舍里,手把手地教望舒要怎么垫卫生巾,还借了盆子、热水和肥皂给望舒,让小姑娘自己把脏掉的裙子、裤子洗干净了。
忙完这些,已经是夜里快八点了。
栀栀就问望舒,“还没吃晚饭吧?”
小姑娘腼腆地摇摇头。
“我也还没吃,走,我们去夜市随便吃点,然后你给你爸妈你哥哥他们也带点儿回去。”栀栀说道。
小姑娘犹豫半晌,“栀栀姨,他们可能已经吃过了。”
栀栀笑道:“我知道……那你说说,他们会不会给你留饭?”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们是一家人,你爸爸妈妈你哥哥有一口吃的,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你要是有了好吃的,是不是也应想着他们?”栀栀问道。
小姑娘又点点头。
栀栀笑道:“好啦,咱们走吧……我陪你处理了你的事,你也陪我吃个晚饭吧!”
小姑娘又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说道:“栀栀阿姨,那我请你吃饭吧!”她还害怕栀栀不肯让她花钱,急急说道:“我有钱的,我妈每个星期五给我和我哥哥各一块钱零花钱,我攒了十五块,我有钱请你吃汤面!”
栀栀大笑,摸了摸望舒的头,“这样吧,阿姨请你吃饭,你请阿姨吃个……炸鱼丸?”
——炸鱼丸只要五角钱一串。
小姑娘面红红地点点头。
南陵的夜市热闹非凡,而且还是成体系的。比如说卖手工艺品、饰品的在一块儿,卖土特产的在一块儿,卖衣服鞋袜的在一块儿,摆游乐摊的在一块儿,美食街又在一块儿……
来摆摊的多数都是本地富余青壮劳动力,来逛的几乎全是游客、南陵几所职校的学生、单位家属、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以及从别的镇子、村子赶来逛夜市的。
毕竟现在公共产通也很发达嘛。
结果栀栀和望舒去夜市寻找美食的时候,又遇到了别仁晋一众。
栀栀当即邀请别仁晋一众吃南陵土著美食——鱼面。
别仁晋有些别扭。
因为他觉得别栀栀应该被他供起来,所以别栀栀要请他和村干部们吃饭,他不敢,他心虚。
被栀栀嗔骂了一顿以后,别仁晋才不好意思的率众坐下了。
栀栀要了六碗鱼面,一份炸花枝丸,一盘子白灼虾,一盘子酱爆鱿鱼,一盘子蒜蓉粉丝蒸扇贝,一条五斤重的清蒸石斑,一罐杂鱼藤壶汤……
别仁晋听着栀栀麻溜地报出七八个菜名,被吓住,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栀栀我们随便吃点就好,你怎么点那么多啊……”
栀栀没理他,对夜市摊老板说道:“再给我来一道花雕煮螺!”
夜市老板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咧!马上就好——”
别仁晋有些拘谨,小小声问道:“栀栀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就别管这个了。”栀栀笑道,然后转头问小望舒,“望舒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姑娘和栀栀很熟悉了,所以不避讳,又知道别仁晋一众来自栀栀姨的故乡,便问道:“姨,叔叔他们平时喜欢吃什么啊?你点了那么多海鲜,万一他们吃不惯怎么办?不如我去别的摊子上再买点儿吃的来吧?”
栀栀立刻抽出五十块钱,交给了望舒,“那再买一份红烧肉,一份辣椒炒肉吧!其他的你想吃啥就买啥。”顿了一顿,又交代道,“要是太重了拿不动,就让店老板帮着提着送过来。”
别仁晋着急了,“栀栀啊不不不……”
望舒点点头,拿着钱离开了。
别仁晋有些不安。
栀栀安抚他,“南陵算是我的第……三故乡,你远道而来,我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那年我们回乡,你不也安排了全村宴么!再说了,我今天请的这顿不算,黎恕都不在……等他回来了,也等你们忙好了工作,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聊了一会儿,别仁晋与村干部们的局促才消失不见。
别仁晋很兴奋地告诉栀栀,“……我们下午和小周忙完了以后,先是慕名去了花园小镇……我们坐公共汽车去的,然后沿着公路走过来的……我的天啊栀栀,南陵也太美了!怎么说呢,就像公园一样,又漂亮又干净!可这么漂亮干净的地方还是有人住的……”
南陵的建设靠大家。
但也绝对有栀栀的一份贡献。
听到有人夸奖南陵,栀栀心里是高兴的。
宵夜摊老板开始上菜。
炸花枝丸、白灼虾、酱爆鱿鱼、蒜蓉粉丝蒸扇贝、清蒸石斑和杂鱼藤壶汤……份量真是够够的!
而望舒也拎着塑料袋过来了。
她带来了酸菜红烧肉、尖椒回锅肉、辣炒家常豆腐等几样常见家常菜,以及还拎过来两大瓶冰冷的本地甜酒酿。
甜酒酿于酸甜之中带着点酒香,是栀栀的最爱。
望舒知道这一点,才会特意买回来。
正好这时,宵夜摊老板送了六碗鱼面过来。
面条是白生生的,汤底也是白生生的,也就是表面上撒了一把翠绿的葱花、一丁点儿的炸紫菜……
说实在,这么素净的汤面,一看就觉得……好像没啥胃口。
望舒见栀栀正拿着杯子喝冰甜酒酿,便自然而然地向别仁晋介绍,“叔,你们吃这鱼面吧!这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可好吃了……你别看它素白素白的,好像一点儿佐料都没有,实际上呢,这面条本身就是用海鱼的肉和面粉、蛋清一块儿和出来的,汤底也是用鱼头鱼骨和蚝干、虾干、瑶柱干一块儿熬制的,虽然看起来一点儿颜色没有,但真的很鲜……快试试吧!”
别仁晋与众人一听,连忙拿起筷子,捧碗吃面。
还真别说,这白生生的汤面,一吃进嘴里就知道它与普通面条的不同了。面身筋斗、q弹,自带鲜甜,汤底更是鲜得无法比喻——既带着浓郁的肉香,又有海鲜干货独特的微微咸腥,但这种咸腥呢又与肉香相辅相成。
别仁晋等人一口气吃完整一碗汤面……
栀栀又喊来了宵夜摊老板,“再上四碗鱼面……望舒你还要面吗?”
“我吃这一碗就够了,谢谢栀栀姨。”小望舒答道。
正好这时,隔壁桌来了一群客人。
其中一人竟然是韦玫瑰!
听起来,像是韦玫瑰正在招待从远方赶来的亲戚。
“……这些年,我其实也是一直有来南陵看望你妈,你妈三十年前嫁到南陵的时候,还是我送嫁的呢!那时候的南陵啊破破烂烂……统共就一条街、一条窄窄的马路,进出只有一趟班车……”
“然后就慢慢有了变化!二十年前呢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一个叫做什么枝的女知青……”
韦玫瑰插了一句嘴,“她叫别栀栀。”
坐在隔壁桌的别仁晋、他带来的村干部,以及栀栀和高望舒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面面相觑。
韦玫瑰的那位亲戚继续说道:“对对对,别栀栀!从二十年前起啊,我就发现你们南陵开始有了变化……别的村子别的镇子被台风搞得乱七八糟!你们南陵没事……据说那也是别栀栀带着别的知青干的,好像还拟了什么单子,列出台风来袭要应对的事项。每次台风一来啊,别栀栀她们就带着人到处检查仓库关好大门没,哪儿有什么破洞什么的……”
“对了你们南陵啊还年年产生优质粮食!不但产量大、质量还好!我们老家穷得都没有吃的了,厚着脸皮来找你妈借粮,本来还担心你们也不富裕,结果你妈告诉我,说你们种的是别栀栀她们研发出来的优质种子,南陵的亩产水稻早就已经快七百斤了!可怜我们啊,亩产才四百多斤,遇上虫害、天气不好,四百斤的亩产都保不住!”
“玫瑰呀,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妈当年借给我的一百斤大米……哎哟实话不瞒你,要是那一年的一百斤大米啊,你姨婆家至少也要饿死两三个!”
“那一百斤大米我们背回去以后,根本舍不得拿来煮成米饭,尽熬粥了,结果呢那米粥又香又甜又糯,哎哟我们连腌菜都不需要,空口吃也觉得很好吃!再后来呢,我跟你妈说要还米,你妈还不要,我想着啊我们种的大米,质量又不如你们家的,最后还了你妈二十只鸡……”
韦玫瑰和亲戚们全都笑了。
其他的亲戚们也纷纷说道:
“是呢南陵的大米很出名,特别香!”
“我们每年都会来南陵买点儿大米,买回去也舍不得吃,放着……万一家里人哪儿不舒服了,就用南陵大米来熬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哈,好像吃了南陵米粥以后病也好得特别快似的!”
“南陵又不止大米好!那些香菇啊木耳啊也特别好!尤其是菌子,一年四季都有!以前我们想吃点儿菌子还只能在夏天雨后去山上挖……”
“南陵的水果也好吃的啊,南陵杏脯,名优产品,好得吃不得了!还有南陵大白梨,南陵芒果,南陵香蕉,南陵甘蔗……你们生活在南陵啊,实在是太幸福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南陵最最最出名的,还是海产品啊!大拇指那么大的蚝干,三寸长的那么大的虾干!还有各种鱼干……我的天,那些才是好东西啊!”
姨婆又问韦玫瑰,“那些山货,水果,海产品……也是别栀栀领着你们干的?”
韦玫瑰含笑点头,“南陵农贸公司下辖十一个分公司,一共有二十八个种植园,四个渔场和九个养殖场……全都是别栀栀带着我们干的!”
姨婆“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十年前呢,你们南陵成了集体标兵,连我们老家都跟着你们学习科技种田……连我们也能吃饱啦!而且种出来的大米也是那种特别香甜的!结果你们南陵呢,已经不满足于种田了,整个镇子也开始一点一点有了变化……”
“到现在啊,我去年还来过一次,南陵都还没有这么美的,这次来了……我都不敢认了!南陵现在也太美了吧!我的天啊……不会都是那个别栀栀的主意吧?”
韦玫瑰笑道:“还真是栀栀的主意呢!”
姨婆捶胸顿足,“这么好的人,你说她当年怎么不去我们王家坳插队呢?”
韦玫瑰笑道:“她要是真去了,我们会把她抢回来的!”
说话之间,韦玫瑰突然发现了隔壁桌的栀栀?
韦玫瑰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呼——
却见栀栀笑眯眯地将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声张?
韦玫瑰笑了,看着栀栀,却郑重对她的亲戚们说道:“……别栀栀就是我们南陵的精神象征!她喜爱我们南陵镇,我们南陵镇也喜爱她!”
这番话,让栀栀陷入怔忡。
她拿着装了冰甜酒酿的杯子,深呼吸……
栀栀眼眶微红。
她终于得到了认可,她梦想成真,想要做的事也基本全都实现。
栀栀畅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