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两颗卤蛋的功劳,孟亦辉觉得面球儿摊上的少年对自己好似态度好了不少。
至少来出摊的时候还知道冲他点头打招呼了。
孟亦辉在心里满意地哼笑了两声。他就说嘛,自己长得又不凶,哪能吓着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呢?
事实上,宋然也的确没被吓到。
倒不是孟亦辉真长了张平易近人的脸,而是宋然只是没见过孟亦辉这样的人。
看起来不好招惹,却对刚认识的人自来熟一样热情。
在学校里倒也有对宋然热情的人。比如想抄他作业的同学,比如希望他拿奖的老师,但这些人说到底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他知道了,也就能够应对。
但这个卖肉夹馍的男人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他现在除了一炉的章鱼小丸子,什么也没有。
宋然这天放学晚了点,只来得及去医院看了眼妈妈,跟医生了解完病情他就赶回家出摊了。
到夜市档口时天将将没了余晖,剩下浅浅的一层灰色云霞卷于空中,时不时刮下一阵寒风。
拧开煤气罐,热锅,刷油,舀上一勺面糊缓缓倒入模具中,等待火气炙烤成型。宋然悄悄将有些冻僵的手指放在烤盘边烘着,身体渐渐有了些暖意。
回来赶时间,他没等公交,扫了辆共享单车骑,结果低估了这时节的冷。脸还能靠外套捂上一半,手就完全裸露在凛冬的风里,不过是吹了两三公里,关节都快冻上了。
马路上的车流众多,在红灯下排了老长的队伍。尾灯的红光串成一串,被雾气一裹,倒像挨着他摊不远处的大爷那插架上一串串裹了糖霜的糖葫芦。
这会儿盯着车流发呆,算是宋然一天里难得的空闲时分。
他熏了会儿热气,感觉舒服多了,而肚子也适时地鸣响了起来。宋然打算晚上就拿自家的章鱼小丸子垫肚皮了,他用竹签翻动模具里半熟的面球儿,眼睛却忍不住朝前方的摊位瞟去。
相比起他手下被面团裹住的章鱼烧,前方摊位上的香气先一步飘进了他的鼻子里。
圆木案板上,两副菜刀交替地凿动着。浸透糖色的五花肉在刀刃间分割成细碎的肉块,又于一次次捶打下被碾出肉汁,服帖地嵌进案板千万次剁凿出的缝隙里。
剁足了次数,刀便撤去了一副,骨节粗大的手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掏出两只青椒,再抓上一把葱和香菜,眨眼间就有另一把刀将它们和碎肉混合,绵联一气,绿色瞬间就让整个肉馅变得鲜亮起来。
这时候另一只拿刀的手也松开了。男人朝前弓身,掀开直径快半米的大圆炉,从贴壁的缝隙里取出两块泛着腾腾热气的烧饼,又顺手将一旁擀好的面皮“啪”地贴在通红炉璧上。
刀再次被拿在手中,这次它不剁肉,只轻轻松松从面饼中间划拉了一刀,再铲起案板上的肉馅,密密实实地填满了饼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