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沂去一旁绞了脸帕过来,坐在永明帝先前的位置上,作势要替他擦拭脸颊。
“我自己来。”贺兰奚慌忙从他手里夺过帕子,胡乱往脸上擦了一通。
换了任何一个人,他或许就大大方方享受了,可若是谢沂替他做这样的事,心里的别扭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谢沂没有强求,等他擦拭干净,问了一个问题:“为何不同陛下说,是有人故意陷害。”
贺兰奚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猜。”谢沂总是这样清醒,“方元说是因为踏雪忽然间发了狂你才摔下来的,事发后,你又不顾伤势定要去看马的情况,我便知你有所怀疑。如若我所料不错,你不同陛下说明,是因为你没找到证据。”
贺兰奚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走后我便再没上过马,后来瞧着天没那么热了才打算上去跑一圈,没想到一跑起来,踏雪便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我仔细看过,它后腿处有被针扎过的痕迹,伤口十分细小,很容易被忽视。”
而那根针,极有可能已经被趁乱取出销毁了。
人证物证俱无,空口无凭,任他巧舌如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何况兄弟相讦,这不会是永明帝期望看到的局面。
“荣王和宁王二人因何而来?”谢沂问。
贺兰奚:“宁王想要我的马,还提出以此为赌注同我比一场,不过依我看,他们只是想看我出糗罢了。”
“殿下不妨应下他的赌约。”谢沂建议道。
“什么?”
谢沂将他手中的脸帕随手丢进盆里,悠悠然道:“对方越在乎什么,你得到的越多,他就会越难受。对方越想在你身上看到的事情,有朝一日反噬其身,也是一样。他用阴谋,我们便用阳谋。”
贺兰奚迅速领会到谢沂的深意,顿时摩拳擦掌起来。
“我不仅要答应他,还要让父皇也知道,最好是人尽皆知。”
只是他必须确保自己能赢过贺兰轩,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这个问题,谢沂早就替他想好了:“宁王是诸皇子中马术最好的一个,殿下却只堪堪入门一天,由陛下做主,叫宁王让一让殿下,晚些出发又有何不可。”
贺兰奚在骑射上的天赋不输其母,只要稍加练习,有踏雪这样的千里马在,赢过贺兰轩也并非难事。
“谢大人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贺兰奚真心感叹。
幸而,他们是友非敌。
谢沂扯了扯嘴角:“怎么,殿下后悔了?”
“不,我很喜欢。”贺兰奚道。
永明帝去看望七皇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贺兰锦的耳朵里。
在此之后,他的心情再也没能安定下来。
尽管永明帝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却总觉得贺兰奚已经哭着向父皇控诉了他二人的罪行,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人来请他去当面对质。
就这样坐立不安到入夜十分,贺兰锦就如往常每一次那样,闯完祸便跑去找大皇兄。
反正总是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的。
贺兰庭木然听完事情经过,对贺兰锦记吃不记打的德性可谓了然于胸。
“父皇不会真的听了那家伙的话来找我算账吧?”
若是从前,贺兰锦断不会有此一问,他只会担心招惹自己的人下场不够惨。
哪想风水轮流转,现在日日担心的事,成了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会不会被父皇问责。
贺兰庭安慰他:“自然不会,且不说他究竟有没有同父皇告状,即便是铁证如山,与你又有何关系?”
“啊?没有关系吗?”贺兰锦的蠢和坏一样纯粹,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好处。
至少贺兰庭很喜欢这一点。
“事情是老四主使的,东西是他给的,命令也是他下的,阿锦你只不过在他提出要赛马时帮了几句腔而已,这算什么天大的过错呢?”
“对!就是这个理!老四处心积虑想拉本王下水,真是可恨!”贺兰锦想明白以后,便开始觉得有些可惜,“亏他筹谋半天,竟然连条腿都没摔断,简直白费功夫。”
还害他白白提心吊胆。
贺兰庭正色道:“既然此事与你无关,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阿锦都只当不知道就行了。”
“这个自然,反正老四干的好事,别想连累本王。”
贺兰庭含笑摸了摸他的头:“听宫人说你晚膳没胃口,现下想必饿了,皇兄叫人替你拿些点心过来。”
经他这么一说,贺兰锦倒还真饿了:“让他们多拿些蟹黄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