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长老不凶的。”卿舟雪真心道,“我只是不知说什么好。”
“嗯。胆子也变小了。”云舒尘故意叹了口气,“分明上一次见面还是叫姊姊。”
“……”
“好了。不逗你了。”云舒尘柔声道,“还有三年半就要招收了,外门的笔试会早一些,你大概还有半年的时间准备。”
“出题的范围,无非也是外门上课讲的那些东西。我看你学得不错,这方面就无需担心了。”
“但入了内门后的试炼,并不算容易。”
“你许是要和修仙世家的子弟一同竞争。”
“修仙世家?”
“嗯。就是那种在娘胎里就已经琢磨着修炼,一生下来没吃几口奶,而被灵丹妙药喂着长大的家伙。”
太初境是一大宗门,各路的修道之人,总喜欢把自己的儿孙往这里头塞。正如人间的世族之间,也喜欢联姻来联姻去的一样。
他们从小精打细算,有资源作为支撑,亦有长辈引导——修仙是高雅情趣,寻常百姓,若非天赋惊人,或是毅力惊人,一般都无缘于此。
卿舟雪起步倒是晚了些。
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事。修行之路以百年计,不会因为几年的抢跑就发生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
云舒尘又抿了口茶,许是还觉得有些天热,手中折扇一撑,轻轻扇了起来。
“无需过多担心。午后,随我去掌门那儿一趟。”
这会儿实在天热,午饭都变成了几碟凉菜,其中刀拍黄瓜极为爽口。云舒尘只在上午日头还不烈的时候出门坐了一小会儿,大部分的时候仍是处于室内。
餐桌终于从老槐树下,挪入它本该存在的地方——临近厨房的小厅。
“不是说外门晚上放课,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日是中元节。”卿舟雪把一口饭咽下去才说话,“大多数人不愿晚上往返,因此今日下午无课。”
“看来这日子也有不错的地方。”云舒尘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以前卿舟雪未曾与云舒尘一同出过门,她自己本就是收拾好了的,未曾想出门搁在云长老身上还得大费一番周折。
她光是挑衣服都挑了很久,蹙着眉犯难,期间随口问过几句卿舟雪。卿舟雪看着那同一个颜色都能排出深浅渐变的衣裳,暗暗心惊,云长老的衣柜似乎比藏书更加浩瀚。
她最终挑了件藕色的。穿衣又费了一柱香的功夫。接下来是描眉画唇,将头发挽得飘逸出尘。这自然又是一番细致活。
待到她收拾到终于能出门的程度,卿舟雪一看地面,日影斜斜。
云长老冲她似笑非笑,美得恍若神妃仙子,经过她身边才道,“又愣着?走了。”
卿舟雪出门,下意识地往下山的山道走去。却被云舒尘揪住,生生地改了道,往最高峰行去。
鹤衣峰最高峰,实际上也是太初境最高峰。是一角孤崖,底下来看,万丈深渊都瞧不见了,只能看到波涛连绵的云雾。
崖边立一褐石,上有字,字迹大半模糊不清,隐约可见“物外光阴元自得……百年大小……过眼浑如一梦中。”
故后人索性依宋代宗师丘处机的题诗,称此地为“一梦崖”。
崖上风大,云舒尘纵着风绕过自己而去,发丝丝毫不乱。她欣赏了一下被风吹得找不着北的卿舟雪片刻,才善心大发地给了她一个避风诀。
“修士出门一般习惯于往高处走,你可知道为何?”
“凭风好借力。”
还不及卿舟雪回答,她已经双脚凌空,被卷入高天之上。
……
掌门殿还是初来时的模样,六年并没有什么变化。老掌门也是原来的模样,定定地盘腿在那儿打坐。
逆光之中,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站定在门口。掌门嗅到一股子鹤衣峰的气息,猛然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是云舒尘那厮。
另个是谁?掌门定睛一看,忽而高兴道,“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过个几年就能赶上内门比试了。”
“不错。”掌门干笑几声,“可有想法?日后走哪个流派?现在倒是可以准备考虑了。”
“确是为此而来。”云舒尘道,“话不多说,掌门师兄,那只小麒麟借我一用。”
小麒麟是掌门的爱宠,近几年又被喂得圆滚滚了一些,平时喜欢趴在梁上瞌睡。不仔细看就像一个球搁在了掌门殿梁上。
它最忙碌的时候,就是每十年的弟子招收季。在掌门殿上的最后一关,为诸位测量灵根。
人生于天地之间,本自五行中来。由于各自体质的差异,对于金木水火土,有着不同的相性。
卿舟雪最先得以操纵的是“水”,到如今用得最自如的也是水。
云舒尘本以为,她的灵根里至少有这一元素。
当卿舟雪的手轻轻摸上小麒麟的毛茸茸脑袋,那家伙便闭上眼睛,开启了慎重而艰难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