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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 2)

房内沉默片刻,传来十分轻微的一声许可。


推开房门,苦涩的药香一下子盈满鼻腔。卿舟雪看向略有点狼藉的地面,碎瓷,棕黑色的液体。


珠帘后的女人身影模糊,能看见她坐了起来,伴随着几声闷咳。


“你?”她掀起了一角,露出半张精致的脸庞,“来得巧了,替我倒杯热茶吧。”


卿舟雪双手提着茶几上的茶壶,小心地倒了半杯递给她。


“你病了么?”


“陈年旧疾而已。”她喝了一口,忽而蹙了眉,“把门关紧,冷风都浸进来了。”


卿舟雪回头一看,她进来的时候关门比较轻,实则是没有完全合拢的,留出一道小缝儿。只不过她自己站在门前都没有感觉到冷,半卧在床上还盖了层被褥的云舒尘却能察觉到丝丝冷意。


她马上关好了门,云舒尘裹着的被子才算松懈一些。


“那你还需要喝药吗?”


原来修道之人也是会生病的,甚至体弱到格外畏寒。


卿舟雪板正了自己的认知。


“明日再熬。刚才不小心将这药碰翻了。”她叹了口气,“夜凉如水,药都苦上几分。”


“良药苦口利于病。药苦与时辰,大抵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细软,脆生生地响在卧房之中,这话却说得极为稳重老成,毫无小孩子的趣味。


云舒尘不自觉想到自己那死了一百多年的祖师爷,他在两百多年前也曾用这种语气谈吐。


她一笑,“你今日倒是话多。”


卿舟雪讲完才愣住,这话对着云长老说来有些冒犯。她垂下眼睫,沉默片刻,“我……我帮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她蹲下身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碎瓷片挑起来,用一方手帕包好。其实她的手法不怎么娴熟,云舒尘瞥过去时,那双小手不躲不避,很显然地被划出几道细小的痕迹。


从她泡茶和挑碎瓷的生疏来看,她应当在家中没有操劳过什么活计,是很受宠的孩子。


来时一身衣着简朴,并非富贵人家出身。


谈吐文雅,字认得很全,应当是受长辈熏陶。结合并不显赫的家世,长辈大抵也是穷秀才什么之类的。


云舒尘半撑着身子,懒洋洋地看她忙活,顺便在心里盘算着。她活了这些年月,人间帝王都不知换了多少代。一个孩子的老底,留意一下就心知肚明,扒拉得干净,都无需多问一句。


此刻大半夜的眼巴巴凑到这儿来又是何意?倒不是真心担忧她。估计是这小孩心中有一把秤,恐是觉得自己占了她人的便利,因此非想做点什么来补偿。


云舒尘侧身躺下,听着身后的声音很小心,收拾好后貌似又将地板擦干净了。她闭上眼睛,卿舟雪以为她已经睡着,没有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出去,这次倒记得关紧了门。


可这一股子执拗的单纯,还挺实诚,并不讨人厌烦。


第二日,云舒尘许是还有些身体不适,并未再吩咐卿舟雪跑这跑那儿,甚至没有起床。


卿舟雪用早饭时,只瞧见那只花猫和她大眼瞪小眼。今天的早餐比较清淡,粥中加了剁碎的藕与桂花,软糯中带着脆,米香中混着花香,有一股回味的甘甜。


午后,卿舟雪难得无事,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下。


前院种了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快要遮蔽了半个庭院。


再往里走,是一道廊桥,左右是池水,水中是艳得花团锦簇的肥硕鲤鱼。水面上有几块青石砖,踩着可以通往池中的一个小亭。


她远远地,在亭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云舒尘招她过去。


今日天气晴朗,地面上的雪都有隐约融化的趋势,露出青翠的草皮。


阳春三月终于有了点阳气。病中美人的气色也远比昨日在灯火下来得好。


亭内的石桌上还用小火温着药,旁边摆着蜜饯。


卿舟雪心想,原来她是真的怕苦。


“我听闻人爬山惯了,”她温声道,“少爬一日都是不舒服的。”


那小孩的腿抖了一下。


“今日且让你不舒服着。”云舒尘笑了笑,“抖什么。你看起来很怕我?”


她微抿着下唇,看着她不说话。


“小闷葫芦。”


云舒尘下了如此评价,她当着她的面,如倒茶一般,倒出一杯浓黑粘稠的中药。而后她垂着眼眸,手执杯子,放在唇边虚吹一口气。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在卿舟雪始料未及时,那带着苦涩的杯沿就那么,果断地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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